省委常委会议室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仿佛空气中的氧分子都被抽走了几分。程度和田国富的对峙，让原本就微妙的会议氛围更加剑拔弩张。
程书记，话不能这样说！田国富的声音陡然提高，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月牙湖污染的问题，当年确实是客观存在的。易学习同志的举报，也是基于事实，完全在理！
他的目光锐利地射向程度，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程度冷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讥讽的光芒：翻历史旧账？田书记倒是很擅长嘛。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过，当年月牙湖畔是一座国营化工厂，我想请教田书记，对比化工厂和美食城，哪个污染更大一些？
田国富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但还是强作镇定：都是污染，有什么区别？对于月牙湖的问题，我认为易学习同志当年的举报没有错！
月牙湖的问题根本不在美食城，这一点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程度的语气变得凌厉，相反，美食城建成之后，吕州市政府和惠龙集团共同成立了月牙湖环保基金，专款专用。现在的月牙湖不仅恢复了饮用水标准，甚至达到了国家矿物质水的标准！
他环视全场，看到几个常委微微点头，继续说道：况且......
程书记！田国富急忙打断，声音有些发颤，不要用今天的成绩来掩盖昨天的错误！这一点育良书记最有发言权。据说当年吕州美食城就是育良书记批的，建成后的第二年，湖面臭气熏天，鱼虾死绝。我当时在月牙湖边上，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程度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如炬：田书记，你真的去过月牙湖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那座岛上盖的是美食城，不是化粪池！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臭气熏天，谁还有心情去吃饭？
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要知道，泛舟月牙湖，湖上用餐可是美食城最受欢迎的项目之一！
好了好了，又跑题了。沙瑞金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苦笑着看向田国富，我们今天是在讨论易学习同志二十多年得不到提拔的问题，怎么又绕到月牙湖去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望。
今天他苦心布置的两件事：一是借祁同伟打击高育良，二是借月牙湖问题敲打程度。
结果第一件被高育良轻松化解，第二件被程度反驳得体无完肤。这让沙瑞金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组织部长吴春林见状，急忙打圆场：对于易学习同志，我还是有发言权的。作为省委组织部长，对于后备干部的选用，我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程度，继续说道：易学习这个同志呢，思想觉悟高，大局意识强。主要是缺少推荐。对于省管干部来说，没有下级组织的推荐，我们上级组织不能越级提拔的。
高育良优雅地打开茶杯盖，轻轻吹了吹热气，不紧不慢地接话：这难道不是从侧面反映了该同志团结意识不强，不能更好地融入集体吗？
他的语气平和，却字字诛心。
不能这样说，育良同志。沙瑞金急忙亲自下场为易学习站台，易学习我接触过，是有些个性，但党性原则强，是个好同志。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心中快速盘算着。
在京州，有陈岩石与赵家对抗；在青林，有易学习对线赵瑞龙。但青林这个平台实在太小了，他需要让易学习站在更大的舞台上与赵家大公子。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有可能是我们的领导机制出了问题！沙瑞金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响亮，没有把好的干部放到他应该有的位置上发挥长处！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却意味深长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常委。
程度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瓷器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环视全场，最后目光定格在沙瑞金身上：对于易学习同志，我担任青林市委书记期间，曾和他在一个班子里共事过。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要说组织原则和党性，这位同志确实不错。但要说能力嘛...
程度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田国富想要插话，立即提高声调：说实话，我个人是不认同的！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顿时激起千层浪。程度直接表明态度，我就是不同意提拔易学习，你们能怎样？
程度同志，不要带着个人情绪嘛。李达康急忙打圆场，脸上堆着勉强的笑容，我与易学习同志一起在金山县搭过班子，他是个不错的同志！
哦？达康书记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程度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曾经仔细看过易学习同志的简历。当年，易学习同志任县委书记，达康书记任县长。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达康书记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为什么今天你能当上省委常委、京州市委书记，而你的老领导易学习，不进反退，却成了个县级市的纪委书记？
李达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茶杯：这个...这个我怎么知道？组织上的安排...
真的不知道吗？程度微微前倾身体，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对于易学习这样一个犯过严重错误的干部，今天还能当上纪委书记，已经是法外开恩，组织宽大了！
什么？！沙瑞金猛地坐直身体，脸上写满震惊，易学习犯过什么错误？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田国富误导了。
作为空降下来的省委书记，他对汉东的了解确实有限，来之前，他大舅子确实找过他深谈，半年前就把田国富派回汉东打前站。
田国富在汉东工作多年，又被赵立春排挤过，本该是天然的盟友...沙瑞金的目光锐利地射向田国富，却发现对方正低头假装整理文件，避免与他对视。
这件事情，达康书记比我更清楚。程度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达康书记，还是你来说吧。
说完，他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达康身上。李达康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会议室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这场看似简单的人事讨论，突然变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政治旋涡。
李达康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声音有些发干：这...沙书记，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他知道今天这关是躲不过去了，当年，学习同志任金山县的县委书记，我任县长。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那个热火朝天的年代：那个时候有一句口号：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全县上下都投入到轰轰烈烈的修路运动中。
李达康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在修长齐村到陈家坝这段路的时候...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由于天气不理想，又赶工期，最终导致...导致两名群众出了意外，多名群众受了重伤。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明显低沉下去。
当然，李达康急忙补充道，试图缓和气氛，这也不能全怪学习同志。毕竟受当时的历史局限性影响，全国都在大力修路。都说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种事情在那个年代时有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事件发生之后，学习同志主动承担责任，由县委书记降为三级主任科员，则由我暂时主持县委的日常工作。李达康说完，看向程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事就是这么个事情。程书记，我说得可有不恰当的地方？
呵呵，程度冷笑一声，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达康书记把两条人命、多人重伤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全场，易学习是主动承担了责任不假，但事是不是这么个事，达康书记肯定比在座的各位都清楚！
程度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带着压迫性的气势：发生如此重大的安全事故，造成两人死亡、多人重伤，易学习只是被降职处理？按我说，双开都是轻的！这是漠视生命，应该追究刑责！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在会议室里回荡：如果一个犯过如此严重错误的干部，今天我们还要在这里大谈什么二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空调运行的轻微嗡鸣。几个常委低着头，假装整理文件，避免与任何人对视。
沙瑞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紧紧攥着钢笔，指节发白。
田国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程度的凌厉目光，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高育良优雅地品着茶，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红木会议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像此刻每个人内心明暗交织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