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积水的洼地时，溅起的水花比车窗还高。乌云像被墨染过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西溪山脉的上空，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发出密集的噼啪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铁皮砸穿。
洛羽珩紧握着方向盘，轮胎碾过泥泞的山路，发出令人牙酸的打滑声。导航早就没了信号，只有王叔凭着记忆辨认方向——从超市到军队中转站的这条路，他三年前送货时走过一次，只是那时的柏油路如今已被疯长的野草吞噬，只剩下车辙压出的土路，一遇暴雨就成了烂泥潭。
“洛哥，前面好像有个坡！”林野扒着副驾的窗户往外看，风系异能凝聚的气流能勉强吹散眼前的雨幕，“坡度有点陡，底下全是烂泥，要不要绕路？”
洛羽珩踩下刹车，越野车在湿滑的路面上滑出半米才停下。他探头看向窗外，雨帘中隐约能看到一道土坡，坡底的积水泛着浑浊的泡沫，显然是车辆陷坑的重灾区。“绕路要多走两小时。”他皱眉，看了眼后座昏睡的林浩——少年昨晚发了场低烧，虽然木系异能自行缓解了症状，但脸色依旧苍白，“直接过，我盯着油门，你们坐稳。军队中转站那边说不定有医疗物资，得尽快赶到。”
苏晴将小花抱进怀里，指尖凝结出冰棱贴在车窗上，试图看清坡底的情况：“我冰住轮胎防滑？”
“别。”洛羽珩摇头，“冰面太滑，反而容易侧翻。王叔，你和顾逸飞准备好，一旦陷进去就下车推。听说中转站外围有电网，只要能到那儿，至少能暂时安全。”
王叔握紧了腰间的手枪，枪套被雨水打湿，泛着深色的光泽：“放心，小洛。当年我给中转站送过给养，记得那道铁门结实得很，丧尸根本撞不开。”他瞥了眼旁边的顾逸飞，那壮汉正缩在车门角落，脸色发白地盯着窗外的暴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的破洞。
越野车轰鸣着冲上土坡，引擎的嘶吼在雨声中格外刺耳。洛羽珩死死压住油门，轮胎碾过坡顶的碎石，眼看就要冲下坡底，前轮却突然一沉——整辆车猛地向下倾斜，保险杠狠狠磕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陷进去了！”林野低呼。
洛羽珩连续踩了几次油门，轮胎疯狂旋转，卷起的泥浆溅满了车身，却只让车陷得更深。前轮已经没入泥中大半，底盘卡在了土坎上，无论怎么加油都纹丝不动。
“下车推！”洛羽珩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灌进衣领，冻得他打了个寒颤。他绕到车头，刚想找块石头垫在轮下，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雨幕中有几道黑影在快速移动。
“小心！”苏晴的声音带着急促，冰系异能瞬间爆发——五道冰棱破空而出，精准地射向黑影袭来的方向！
“嗷呜——！”凄厉的狗叫声刺破雨幕。三道半米高的黑影被冰棱逼退，在泥地里翻滚着露出真面目——那是三只变异狗，毛发呈灰黑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嘴角淌着涎水，锋利的獠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它们的眼睛是浑浊的黄色，显然早已被病毒侵蚀了理智，其中体型最大的那只，前爪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渍。
“是流浪狗变异的！”王叔迅速拔出手枪，子弹上膛的脆响在雨中格外清晰，“至少是二级变异体，速度很快！要是被它们拖住，等会儿来了尸群就麻烦了！”
洛羽珩立刻将小花拉到车后，推给刚下车的林雪：“带她躲到车底！中转站的电网应该还能用，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他转身抄起后备箱里的消防斧，斧刃在雨水中泛着冷光，“苏晴，冰封它们的爪子！林野，用气流干扰它们的速度！”
苏晴的冰系异能在三只变异狗脚下炸开，冰层迅速蔓延，试图冻住它们的行动。但雨水稀释了异能的威力，冰层刚形成就被狗爪踩碎，只让它们的动作迟缓了半秒。林野的风系异能卷起漫天雨丝，形成一道旋转的气墙，虽然没能完全挡住变异狗，却迫使它们放慢了扑来的速度。
“王叔，瞄准最大的那只！”洛羽珩大喊着冲上前，消防斧劈向右侧那只变异狗的脖颈。那畜生异常灵活，猛地侧身躲开，锋利的爪子带起一阵劲风，擦着他的肋骨扫过——虽然没被抓伤，却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
王叔的枪声在雨中响起！子弹精准地命中最大那只变异狗的后腿，血花在雨水中炸开。那畜生发出一声惨叫，却更加疯狂地扑向王叔，黄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凶光。
“顾逸飞！过来帮忙！”洛羽珩怒吼。
顾逸飞却像是被吓傻了，死死拉着车门把手，双脚钉在原地不敢动弹。他看着扑向王叔的变异狗，又看了看洛羽珩浴血般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就在这时，最后一只没受伤的变异狗突然改变方向，像道黑影般窜向车后！林雪正将小花往车底推，听到身后的风声时已经晚了——变异狗的獠牙狠狠咬在她的小腿上，黑色的血顺着齿缝喷涌而出，混着雨水在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林雪姐！”小花的尖叫刺破雨幕。
林雪闷哼一声，反手抽出腰间的水果刀，用尽全身力气扎进变异狗的眼睛。那畜生吃痛松口，她趁机将小花推进车底，自己却因为失血和剧痛跪倒在地。小腿上的伤口泛着诡异的青黑色，病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林雪！”洛羽珩目眦欲裂，消防斧脱手飞向那只变异狗，却被它灵巧躲开。他刚想冲过去，最大的那只变异狗再次扑向王叔，逼得他只能先回身救援。
林雪的眼神开始涣散，皮肤下的血管渐渐浮现出黑紫色的纹路。她看着扑来的变异狗，突然发出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嘶吼，瞳孔瞬间变成浑浊的黄色——异化开始了！
“不……”洛羽珩的声音发颤。
异变后的林雪速度骤增，竟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躲开了变异狗的扑咬，指甲变得尖利如刀，狠狠插进那畜生的喉咙。她的动作带着非人的疯狂，撕开变异狗的脖颈后，又转头看向车底的小花，嘴角淌下涎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林雪姐，是我啊！”小花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爬出车底。
洛羽珩的心像被冰锥刺穿。他清楚异化意味着什么——眼前的林雪已经不再是那个会给小花缝补衣服的女孩，而是即将失去理智的怪物。他捡起地上的钢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小洛……”王叔别过脸，不忍再看。
异化中的林雪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抵抗病毒的侵蚀。她看向小花的眼神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疯狂覆盖。就在她扑向车底的瞬间，洛羽珩的钢管带着破空声砸来，精准地命中她的头颅。
动作戛然而止。林雪的身体重重倒在泥地里，最后望向小花的眼神里，残留着一丝解脱。
雨还在下，却仿佛瞬间冻结了。小花捂着嘴不敢哭出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林野别过头，肩膀微微颤抖。
最后那只变异狗见势不妙，夹着尾巴想逃。苏晴的冰棱早已等候多时，精准地冻住了它的四肢。洛羽珩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钢管，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变异狗的头颅上，直到它彻底不动弹，才将染血的钢管扔在地上。
雨水渐渐小了些，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林雪的尸体躺在泥地里，小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雨幕中回荡。
“刚才那风刃……”王叔的声音沙哑，握紧了手枪环顾四周，“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难道是中转站的巡逻队？”
洛羽珩没接话，蹲下身用帆布盖住林雪的尸体，动作轻得像在处理一件易碎品。他的指尖在帆布上停顿了很久，才站起身：“先把车弄出来再说。离中转站还有五公里，天黑前必须赶到。”
他绕到车后，刚要弯腰去推，忽然感觉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整辆越野车竟毫无征兆地向上抬升了半尺，前轮从泥坑里挣脱出来，底盘离开了土坎的束缚。
“咦？车动了！”林野惊讶地指着车轮，声音里带着未散的颤抖。
洛羽珩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着车底，绝非人力所能做到。眼角的余光瞥见右侧树林里闪过一抹水色微光，转瞬即逝——是水系异能！
谁在暗中帮忙？是中转站的人吗？
【系统提示：检测到未知水系异能者的隐性援助。】脑海中的机械音突然响起，【对方未显露敌意，疑似观察性协助。】
洛羽珩不动声色地按住后备箱盖，对众人道：“趁现在！王叔、顾逸飞，搭把手！早点到中转站，就能早点处理……后事。”
三人同时发力，配合着那股暗中的托举力，越野车顺势向前一蹿，终于驶离了这片烂泥潭，停在了前方干燥的路面上。顾逸飞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向洛羽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恐惧——他刚才亲眼看到洛羽珩砸向林雪的钢管，那眼神里的冰冷让他脊背发凉。
洛羽珩走到驾驶座旁，刚要拉开车门，又听见系统提示：【检测到援助者已撤离，未留下追踪痕迹。】
他的指尖在车门把手上顿了顿。这个神秘的水系异能者，是否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切？
“洛哥，发什么呆呢？”林野走过来，风系异能凝聚成一道温暖的气流，轻轻吹拂着洛羽珩的头发，“快上车吧，雨又要大了。小花她……”
洛羽珩回过神，侧身躲开那道气流，耳根微微发烫：“不用。”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后视镜里，林雪的尸体渐渐缩小成一个模糊的黑点，很快就被雨幕吞没。小花缩在后座角落，抱着小熊玩偶一动不动，眼泪无声地浸湿了玩偶的绒毛。
苏晴递给他一条干毛巾，声音低沉：“擦擦吧。林雪她……至少没变成完全的怪物。”
洛羽珩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脸。他的嗅觉似乎突然敏锐了许多，能清晰地分辨出雨水的腥气、泥土的腐味，还有……帆布下渐渐弥漫开的、属于死亡的气息。
【系统提示：隐性援助触发未知增益，味觉灵敏度临时提升2点。】机械音解释道。
洛羽珩发动汽车，越野车重新驶上山路。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规律而单调，像是在为逝去的人敲着丧钟。远处的山脊线上，灰色的军队中转站了望塔在雨幕中沉默矗立，像一座冰冷的墓碑。
林浩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树影，轻声问：“洛哥，林雪姐……还会回来吗？”
洛羽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有回头：“不会了。但我们要带着她的份，活下去。”
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去，露出一道淡淡的彩虹，挂在西溪山脉的上空。可没人有心情欣赏。小花抱着玩偶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王叔反复擦拭着枪身，仿佛那能驱散心里的寒意。顾逸飞望着窗外，眼神空洞。
洛羽珩握紧方向盘，心里的沉重几乎要将他淹没。林雪的死像根刺，扎在每个人的心上。那个神秘的水系异能者依旧像影子般潜伏在暗处，而前方的军队中转站，此刻看来竟有些像遥不可及的彼岸。
越野车加速前进，朝着军队中转站的方向驶去，车后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很快就被风吹来的落叶覆盖。只有洛羽珩知道，这场暴雨带走的不仅是生命，还有他们心中仅存的几分天真。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更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