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晚餐在再次以相互言语拉扯中结束。
郑芝儒开着一辆宝马730,载着江玖珊,融入了海城绚烂的夜色的车流中。
舒缓的爵士乐在低音炮中流淌,取代了来时的引擎咆哮。
车窗降下少许,晚风带着海城特有的、微咸而湿润的气息涌入,吹拂着江玖珊鬓角的发丝。
她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却也带着一丝不易接近的疏离。
郑芝儒单手扶着方向盘,姿态看似放松,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身边的佳人。
他享受这种安静的共处,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我怎么感觉,”江玖珊忽然开口,声音在音乐和风声中显得有些飘忽,“你对海城的路况非常熟悉?”
郑芝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依旧看着前方道路,坦然道:“郑家在这里有些地产业务,我常来。对了,一年前,我和你们郭董,就是在海城初次相识的。”
“哦?”江玖珊被勾起了兴趣,转过头来看向他,“如果我没记错,我们郭董才刚毕业一年吧?说实话,他这么年轻能有如今这番成就,我内心是非常佩服的。不过一年前……他似乎刚走出大学校门?”
就在这时,郑芝儒熟练地打转向灯,驶入了临海名邸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光线骤然变暗,只有轮胎压过减速带时沉闷的声响。
“是啊,”郑芝儒平稳地将车驶入停车通道,语气带着几分回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确实刚大学毕业。”
江玖珊更好奇了,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倾向驾驶座这边:“难不成……郭董真像外面一些传闻里说的,是什么隐形的权贵后代?或者有哪位不为人知的大人物在背后支持?”
这个疑问,其实不仅仅是江玖珊的,也是很多外界人士、甚至一些培达发内部员工心中的疑惑。
毕竟,郭少云的崛起速度,实在是太快、太不可思议了!
郑芝儒摇了摇头,将车缓缓停在了一个标注着9A-25的停车位上,熄了火。
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江玖珊,语气诚恳而笃定:
郭董的父亲,我也见过,郭叔叔确实是一位很成功的企业家,在闽省那边经营着一家颇具规模的地产公司。但如果要说大人物……那倒真算不上,至少在全国范围内,不是那种能一手遮天、呼风唤雨的级别。
他顿了顿,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敬佩之色: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特别、特别佩服郭董!他靠的,不是什么通天的背景,也不是什么家族的荫庇,靠的是他自己的眼光、魄力、智慧,还有……那份敢为天下先的勇气!
江玖珊听着郑芝儒的话,陷入了沉思。
江玖珊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那我师妹绮梦,真是走了大运了。如果不是他们相识于微末,在郭董尚未腾飞之时就结下了情缘,也许……今天能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就不会是她了。”
话里透露出她对赵绮梦运气的羡慕。
郑芝儒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江玖珊,语气少见地带着一种穿透力的认真:“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如果?如果一个人总是沉浸在对过去的假设,或者对未来的空想里,而不懂得把握和珍惜眼前,那才是真的会失去所有的“如果”!”
江玖珊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重新打量了一下郑芝儒,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没想到……郑总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
郑芝儒脸上那点深沉瞬间破功,换上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讪笑:“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难道就是个不学无术、全靠投胎技术的蠢货二世祖吗?”
江玖珊被他这表情逗得莞尔一笑,灯光下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戏谑:“至少在今天晚上这顿饭之前,我确实以为,你只是个运气比较好的二代罢了。”
郑芝儒摇摇头,忽然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整个身子朝着副驾方向靠近了一些,带着一股压迫性的、混合着古龙水与男性气息的热力,压低声音说:“哦?看来我这顿饭没白请,至少让你对我有所改观了?那么……作为关系进步的纪念,我有个小礼物要送给你。”
说着,他不等江玖珊回应,便利落地打开车门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
江玖珊带着几分疑惑和好奇下了车。只见郑芝儒神秘一笑,领着她走到车尾,然后“啪”地一下按下了后备箱开启键。
后备箱盖缓缓升起的同时,一个几乎等身大小的、造型可爱的“瞬享”App卡通形象毛绒玩偶,“嘭”地一下弹立起来,几乎怼到了江玖珊面前!
“啊!”江玖珊完全没料到是这种阵仗,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轻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拍了拍胸口。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然后狠狠瞪了郑芝儒一眼,没好气地说:扣分!你这个行为,必须扣分!
郑芝儒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仿佛计谋得逞。他凑近一点,饶有兴致地问:“那我很好奇,江总,现在我在你这里,到底有多少分了?”
江玖珊装模作样地抱起手臂,歪着头思索了两秒,然后伸出纤纤玉指比划了一下:“嗯……大概,八分吧。”
郑芝儒眼睛顿时一亮,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喜悦,仿佛中了头彩:“八分!太好了!”
他兴奋地一把将那个巨大的玩偶从后备箱里抱出来,不由分说地就塞给江玖珊,“看来离满分十分不远了!这个礼物送给你!”
江玖珊被他这强塞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勉强接过那个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挡住的大玩偶,从玩偶后面探出半张脸,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郑总,我想你误会了。我这都评分可是百分制的!”
说完,她抱着那个巨大的玩偶,有些费力地转身,朝着前方9号楼的电梯间走去。
郑芝儒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百分制?够狠!”但他动作却没停,从后备箱里又拿出一个看起来质感极佳的全皮行李包,快步跟了上去。
江玖珊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他跟来,顿时警惕地停下脚步,蹙眉问道:“你跟过来干嘛?难不成还想真想看我家门牌号啊?我告诉你,这可不行!”
郑芝儒快走两步,一把将她怀里那个碍事的巨大玩偶重新抱回自己怀里,动作自然无比。
然后才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小得意和恶作剧成功的笑容:“江总,我想你又误会了。我也是要回家的,好吗?我家,也住这里。”
“什么?!”江玖珊彻底愣住了,喃喃道,“你家怎么也在这里?难不成……你也在这栋楼租了房子?不对啊,集团行政明明说过,这栋楼都被集团长租下来了啊?”
郑芝儒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带着点懵懂和惊讶的表情,觉得可爱极了,他笑眯眯地说:“你知道,我是怎么跟你们郭董认识的吗?”
江玖珊更加疑惑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郑芝儒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临海名邸的6、7、8、9四栋楼,产权是我的。当初,就是郭少云董事长,亲自从我手里整租过去的。”
他顿了顿,欣赏着江玖珊脸上瞬间变幻的精彩表情,慢悠悠地补充道,“所以,换个角度说,我,是你的房东。”
江玖珊下意识地往后小小退了一步,眼神里的警惕再次升级:“就算……就算你是房东,那也不能随便去租客家吧?那里现在是我的私人空间!”
郑芝儒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安抚:“江玖珊小姐,你想什么呢?我再怎么……嗯,急切,也不至于做出那么没品事吧?”
他收敛了笑容,解释道,“当初我把楼租给郭董的时候,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顶楼那套复式,是我个人的自留地,不对外出租。所以,我说我回家,有什么问题吗?”
江玖珊:“……”她一时语塞,感觉自己刚才的反应确实有点过度了,脸上微微发热。
她不再说话,默默地按下电梯上行键,脑中却已是一片翻江倒海。
房东?顶楼复式自留?这信息量有点大,让她感觉眼前的状况似乎开始脱离自己惯常的掌控范围。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轿厢。
江玖珊按下16楼的按钮,便靠在轿厢壁上,盯着跳动的数字,一言不发。
郑芝儒抱着玩偶,站在她身旁,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趁着江玖珊注意力在楼层数字上,他动作极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长条形的绒布盒子,还有一张对折的精致贺卡,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玩偶肚子上的一个隐藏式口袋里。
“叮——”
16楼到了。电梯门打开,江玖珊率先走了出去。郑芝儒也抱着玩偶,很自然地跟了出来。
江玖珊知道,以郑芝儒“房东”的身份,想知道自己住哪间房易如反掌,此刻阻拦显得矫情且无用。
她索性不再扭捏,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拿出钥匙卡打开了大门。
郑芝儒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礼貌地将那个巨大的玩偶递还给她,然后对着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柔和体贴:“再见。今天折腾一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我们……电话联系。”
江玖珊接过玩偶,站在门内,对他礼貌性地笑了笑:“再见。”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隔绝了门外的一切,江玖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轻轻吐出一口气。
然而,当她抬起头,视线穿过玄关,看到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时,瞬间就被吸引住了。
临海名邸那无与伦比的一线海景,真不是吹的!
深邃的夜空下,墨蓝色的海面延伸向远方,与天际模糊相接。
近处,星星点点的渔火在海面上摇曳,如同洒落的碎钻。隐约能听到规律的海浪拍岸声,低沉而富有韵律,透过优质的隔音玻璃传来,并不吵闹,反而让这偌大的空间显得更加静谧。
躁动了一晚上的内心,在这片壮阔而宁静的景色前,竟不自觉地慢慢沉淀、安静下来。
她换了鞋,将随身的包扔在沙发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个被郑芝儒强行塞过来的巨大玩偶。
忽然,她发现玩偶肚子上的那个小口袋,似乎鼓鼓囊囊的,不像空的。
带着一丝好奇,她走过去,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长条形的绒布盒子和一张对折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面是郑芝儒那手颇具风骨、与他平日形象不太相符的行楷:
【感谢你的出现,让我混乱的航道终于找到了明确的灯塔,也确定了自己余生的目标。请相信我,这次绝非玩玩而已。】
落款是:郑芝儒。
江玖珊的心,不受控制地轻轻悸动了一下。
她放下贺卡,打开了那个绒布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项链。
铂金的链身纤细而闪亮,吊坠是一颗切割完美的椭圆形蓝宝石,周围镶嵌着一圈璀璨的碎钻,在客厅灯光下折射出迷人而高贵的光芒。
以江玖珊的眼界,一眼就看出这条项链价值不菲,设计简约却极具张力,瞬间就抓住了她的眼球。
她拿起项链,走到玄关处的穿衣镜前,轻轻放在锁骨下方比划了一下。
宝石的幽蓝与她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仿佛为她量身定做。
镜中的自己,似乎也因此增添了几分平日里少有的、被珍视的华光。
但仅仅几秒后,她就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某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迅速将项链放回盒子,盖上,动作带着一丝刻意的不在意。
坐回沙发上,她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瞬享App,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指尖在输入框上悬停了许久,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终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过于沉重和直接的“礼物”。
道谢?显得轻浮。拒绝?似乎又有点……不舍?
就在江玖珊对着手机屏幕纠结的时候,25层,那套属于郑芝儒的顶楼复式里。
郑芝儒正站在开阔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与16楼角度不同、却同样震撼的海城夜景,手里拿着手机,语气兴奋。
“大哥!礼物我送了!效果嘛……感觉她应该是收下了!太感谢你了,帮我挑了这么合适的礼物!等你回国,我一定请你吃大餐,地方随你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而沉稳的男声,正是郑芝儒的大哥郑廷砚,他笑着回应:“我不过是根据你发给我的那张照片,感觉她颈间空荡荡的,缺一条能压得住气场的项链。怎么样,哥的眼光还行吧?这种低调又奢华的款式,绝对有效!”
“何止是还行,简直是神来之笔!”郑芝儒毫不吝啬赞美,随即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大哥,不瞒你说,这次……我对这个江玖珊,是真的动心了。跟以前那些,完全不一样。”
郑廷砚在那头轻笑:“你郑二少身经百战的,还需要我来帮你分析感情问题?至于吗?”
“哎呀,大哥,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当局者迷!”郑芝儒连忙叫屈,“再说了,你辅修心理学的,快帮我分析分析,就当是给我指条明路,准不准都不怪你!”
郑廷砚似乎被弟弟这难得的认真劲逗乐了,沉吟片刻,说道:“好,那我就根据你的描述,姑妄言之,你也就姑妄听之,当个乐子。”
“你说这个女生,外形靓丽时尚,气质出众,但初次接触,会给人一种带着距离感、甚至有点高冷不好接近的初始印象。可真正交谈起来,又发现她言语大方,偶尔还能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似乎很平易近人,甚至可以说是……接地气?”
郑芝儒在电话这头连连点头:“对对对!太准了!就是这样!”
郑廷砚继续分析,语气带着洞察世情的了然:“她呀,看似随和好说话,社交面具戴得完美,但其实内心壁垒很高,很难真正对人敞开心扉,对他人的内心接纳度极低。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自我保护机制。我猜,她可能在过去,长期接触到的大多是些虚浮的追求者,或者是不懂她内在价值的颜控。她在用这种外热内冷的方式,快速筛选和过滤掉那些内在价值低、且不敢应对她这种若即若离态度的追求者。”
郑芝儒听得屏住呼吸,催促道:“继续,大哥!还有呢?”
“这种女生,”郑廷砚的声音带着一丝笃定,“内心深处,其实是渴望有人能真正陪伴,能看懂她面具下的真实。她反感那些流于表面的套路和无聊的情感拉扯,会主动营造和追求轻松、不累的相处氛围。但她那层厚厚的戒备,只有靠时间和持续的、真诚的陪伴才能慢慢融化。”
郑廷砚接着说:
“同时,这种女生往往带有一定的征服欲,她会质疑你,会追问你,享受看到你因为在意她而表现出来的紧张和笨拙。但又绝对不能接受那种低段位、毫无原则的跪舔。所以……”
“所以什么?”郑芝儒急切地问。
郑廷砚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戏谑和鼓励:“所以……加油吧,我愚蠢的欧豆豆!这是一场硬仗。希望等我回国的时候,能看到你把她带回家,给爸妈一个惊喜!”
郑芝儒闻言,胸膛一挺,自信满满地说:“那必须的!你等着瞧好了!”
挂了电话,郑芝儒依旧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方漆黑海面上那轮清晰的明月倒影,只觉得心中豪情万丈,之前的些许不确定都被大哥的分析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