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中央控制室的空气稠得像凝固的铁水，死寂笼罩着每一个角落。那块漆黑的备用屏幕还亮着，最后一行绿色字符【解密成功】在昏暗里闪烁，冰冷的荧光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狠狠剜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
唐柔最后定格在屏幕上的笑，灿烂得像要烧穿屏幕；还有那串经纬度坐标，数字每跳动一下，都像在敲击众人紧绷的神经。陆沉依旧站在屏幕前，背脊挺得笔直，却又僵硬得像一尊在灰雾中被风化了千年的黑色雕塑。他没说话，胸腔甚至没起伏——连呼吸都仿佛在唐柔的笑容消失时，跟着停住了。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里，一丝猩红正从最深处缓缓蔓延。起初像纯白雪原上滴落的第一滴滚烫鲜血，紧接着，那抹红以燎原之势扩散，瞬间染红了整片瞳孔，连带着他周身的空气，都染上了血腥的冷意。
下一秒，他动了。转身时战术靴碾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径直走向角落里的秦霜。女人一身黑色战术服，领口立起遮住半张脸，从发梢到靴底都散发着凛冽的杀意，手早已按在腰间紫外线战术匕首的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燃着与陆沉如出一辙的火焰——那是准备焚尽一切的决绝。
陆沉没看她，甚至没停顿，径直按下了手腕上全员通讯器的按钮。电流杂音过后，他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到每一个人耳中，没有半分温度，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能将整个世界冻结的冰冷：“坐标已更新，目标周明远秘密实验室。”
他顿了顿，喉间滚动，吐出的四个字像淬了冰的子弹：“执行最终清理协议。”
爆炸声在三分钟后响彻郊区。实验室厚重的合金大门在定向炸药的冲击下向内扭曲撕裂，金属碎片带着火星四溅。秦霜是第一个冲进去的，黑色战术服在幽蓝应急灯光下像一道劈开黑暗的闪电，手中的突击步枪稳稳抵在肩头，枪口喷吐着愤怒的火舌。
“砰！砰！砰！”三声枪响，三颗子弹精准钻入三名“净化者”守卫的眉心。血花在冷光中炸开，溅在冰冷的实验舱壁上，很快又被后续的枪声震得簌簌掉落。陈曦跟在她身后，蹲在控制台前飞快架设干扰器，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的防火墙代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破解。
突然，侧面墙壁的暗格“咔哒”弹开，一道炙热的橙红色能量光束骤然射出，直指陈曦的后背！秦霜瞳孔猛地收缩，余光瞥见光束时，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一个猛烈的侧扑，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撞开还在专注破解代码的技术宅。
“噗嗤——”
皮肉被高温烧焦的闷响在枪声中格外刺耳。能量光束狠狠贯穿了秦霜的左肩，黑色战术服瞬间被烧出一个狰狞的破洞，焦黑的布料下，鲜血混合着碎肉喷涌而出，溅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秦霜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晃动，却死死咬着牙没倒下。她反手将步枪架在地上，凭着最后一丝精准度扣下扳机，子弹打爆了隐藏炮塔的核心，火花溅到她脸上，她才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向后倒去。
一双冰冷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是陆沉。没人知道他何时穿过火线，站在了这片最惨烈的战场中央。他抱着她，将不断失血的身体紧紧禁锢在怀里，另一只手依旧握着枪，食指还搭在扳机上，声音通过喉间的通讯器冷静地传向各个战位：“苏沐妍，计算爆炸连锁反应，封死所有退路；叶梓，用燃烧弹清理二层培养皿；白芷，锁定周明远的生命信号。”
他在指挥，指挥着一场盛大的死亡收割。眉头紧锁，脸上是运筹帷幄的绝对理性，仿佛怀里这个渐渐失温的身体，只是作战计划中需要保护的战术资源。
秦霜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胸口，能清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像末日里最令人心安的战鼓。视线渐渐模糊，眼前的火光、枪声都开始扭曲，却唯独能看清陆沉因极致专注与愤怒而紧紧皱起的眉头——那是他极少露出的、属于“人”的情绪。
她突然笑了，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满足的弧度，声音轻得像一片即将飘散的羽毛，几乎要被周围的枪炮声淹没：“别皱眉……”
陆沉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他低头，看向怀里脸色惨白如纸、嘴角却挂着笑意的女人，瞳孔里的猩红微微晃动。秦霜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气若游丝地吐出后半句话：“……你笑起来……好看。”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沉耳边的世界轰然静止。枪声、爆炸声、通讯器里的汇报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秦霜越来越轻的呼吸。他眼中那片由猩红与冰冷构筑的世界，第一次出现了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连带着那层包裹心脏的坚冰，都跟着裂开了缝隙。
各战位上的人通过战术目镜看到了这一幕。陈曦红着眼眶，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最后狠狠按下起爆按钮；苏沐妍握着计算板的手微微颤抖，却精准报出了爆炸波及范围；叶梓咬着牙，将燃烧弹精准投进二层通风口。一种无声却足以焚尽一切的默契，在她们之间流淌。
“为了唐柔！”陈曦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为了秦霜！”苏沐妍接着喊，声音里满是决绝。
“为了我们所有人！”白芷的声音落下时，爆炸轰然响起。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的爆炸从实验室最深处迸发，火光像从地狱深处挣脱的巨兽，瞬间吞噬了整座建筑。毁灭性的光芒将半个天空映成白昼，热浪席卷而来，掀动了陆沉额前的碎发。
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中那道不断扩大的裂痕，也照亮了他怀中女人带着浅浅笑意的脸——秦霜只是因失血陷入昏迷，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在这片毁灭与新生交织的光芒中，陆沉缓缓低下头，冰冷的嘴唇轻轻印在她因失血过多而滚烫的额头上，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