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单上的破绽
食品厂的罐头样品摆在办公桌上，玻璃罐里的黄桃浸在糖水里，看着挺诱人。可林舟用镊子夹出的那只虫子，黑得发亮，还蜷着腿，让人胃里一阵翻腾。
“这是印度谷螟。” 陈默推了推眼镜，指着手机上的图片，“专门吃谷物的，一般出现在仓库里。罐头密封得这么严，不可能自己爬进去。”
苏清鸢戴上手套，把罐头倒过来，标签边缘有点粘手，闻着有股酒精味。“封口被动过手脚。” 她用指甲刮了刮铁皮，“有人用酒精溶掉胶水，打开后放了虫子，再重新粘好。”
林舟突然拍了下桌子，吓了陈默一跳：“我知道了！上周送样品的快递员，签字的时候手一直在抖，说话还结结巴巴的。”
快递单上的签名歪歪扭扭，像条爬不动的虫子。苏清鸢放大监控画面，送件员穿着蓝色工装，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电子表，表带磨得发亮 —— 那是星芒给实习生发的入职纪念品，她以前也有一块。
“查这个快递员的身份信息。” 苏清鸢把监控截图发给快递站，“还有，调星芒最近的实习生名单。”
*** 傍晚的星芒大厦像块巨大的黑玻璃，把夕阳的光全吸进去了。苏清鸢蹲在对面的公交站牌后，手里捧着两杯热奶茶，杯壁的水珠渗进手套里，湿乎乎的。
“冷不冷？” 林舟把围巾往她脖子上绕了两圈，毛线蹭得下巴有点痒，“要不我替你蹲会儿？”
“没事。” 苏清鸢盯着旋转门，玻璃上的倒影晃来晃去，“他应该快出来了。”
六点半整，穿蓝色工装的男生走出大门，手里攥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个面包。他抬头看了眼星芒的招牌，肩膀垮得像根被雨打湿的芦苇。
“小张！” 苏清鸢突然站起来，奶茶差点洒了，“等一下！”
男生吓得一哆嗦，面包掉在地上，沾了层灰。他抬头看见苏清鸢，脸色瞬间白了，转身就跑，工装外套的下摆扫过垃圾桶，发出哗啦响。
林舟几步追上去，按住他的肩膀：“跑什么？我们又不是坏人。”
“我…… 我不认识你们。” 男生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眼睛往星芒的方向瞟，像是怕被谁看见。
苏清鸢把热奶茶递过去，杯身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我是逆风公关的苏清鸢，想问问你罐头的事。”
男生的指尖刚碰到奶茶杯，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砸在满是灰尘的鞋面上。“我没办法……” 他蹲在地上，后背一抽一抽的，“赵总监说，不照做就开除我，还会在行业里封杀我……”
风卷着落叶打在他身上，工装背后的 “星芒快递” 四个字被汗水浸得发皱。苏清鸢突然想起自己刚入职那年，赵曼让她伪造客户签字，她也是这样，躲在楼梯间哭了整整一晚。
“先起来。” 林舟把他拉起来，往旁边的便利店走，“进去说，外面冷。”
*** 便利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男生捧着奶茶，手指在杯盖上戳出个小坑。他叫张磊，是星芒市场部的实习生，上个月刚从大学毕业，老家在河南农村，爸妈还等着他发工资交弟弟的学费。
“上周三，赵总监突然叫我去办公室。” 张磊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吸管在奶茶里搅出小漩涡，“她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送罐头的时候，趁机把虫子放进去。”
他突然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我不想干的！可她说我要是不听话，不仅拿不到实习证明，还会让我找不到工作…… 我爸妈要是知道我丢了工作，会打死我的。”
苏清鸢的指尖划过他的电子表，表带内侧刻着 “星芒 2024 届实习生”。一股委屈的情绪涌上来，她 “看见” 张磊在仓库里发抖，手里的虫子爬出来，掉在他的工装上，吓得他差点晕过去。
“赵总监是谁？” 林舟的声音冷了些，“赵曼不是还在监狱里吗？”
“是赵婷！” 张磊把奶茶杯往桌上一放，褐色液体溅出来，“她这个月刚进星芒，说是替赵总监管市场部。她还说…… 等赵曼出来，就让我当正式员工。”
苏清鸢的眉头皱了起来。赵婷刚因为绮罗美妆的事被罚款，居然还敢跑到星芒兴风作浪。她摸出手机，调出赵婷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张磊的头点得像捣蒜：“就是她！天天穿红裙子，香水味浓得呛人，说话还特别凶。”
便利店的门 “叮咚” 响了，穿星芒工牌的女生走进来，看见张磊，突然提高声音：“小张！你怎么还在这儿？赵总监让你回去加班呢！”
张磊吓得差点把奶茶泼在身上，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我…… 我马上回去。”
“等一下。” 苏清鸢把录音笔往口袋里塞，“我们送你回去，顺便拜访下赵总监。”
女生的脸色变了变，转身就往外走，高跟鞋踩得地板咚咚响。
*** 星芒的市场部亮着灯，赵婷坐在赵曼以前的办公室里，红裙子的下摆拖在地毯上，像摊没擦干净的血。她看见苏清鸢，嘴角的口红裂成了好几道：“稀客啊，苏总监是来应聘的？我们可不招只会耍手段的人。”
“我是来问罐头的事。” 苏清鸢往沙发上一坐，林舟把监控截图拍在桌上，“张磊已经都招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赵婷的指甲在桌面上划着，发出刺耳的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突然冲外面喊，“保安！把这两个闹事的赶出去！”
张磊缩在墙角，手里的奶茶杯捏得变了形：“赵总监…… 你就承认吧……”
“你闭嘴！” 赵婷猛地站起来，红裙子扫过文件柜，哗啦啦掉下来一堆纸，“你被开除了！现在就给我滚！”
“我已经录了音。” 苏清鸢按下播放键，张磊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把赵婷怎么威胁他、怎么教他放虫子的事说得清清楚楚。
赵婷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就往苏清鸢身上泼。林舟眼疾手快地挡了一下，褐色液体全泼在他的衬衫上，烫得他龇牙咧嘴。
“你敢动我？” 赵婷的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我爸虽然进去了，但我妈认识市局的人！信不信让你们逆风关门？”
“是吗？” 苏清鸢掏出手机，屏幕上是赵婷和食品厂竞争对手的聊天记录，是陈默刚破解出来的，“收了人家十万块，就为了毁掉一个百年老厂，你可真够狠的。”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hR 带着两个保安跑进来：“怎么回事？赵总监，需要报警吗？”
“报！” 赵婷指着苏清鸢，“她们私闯民宅，还诽谤我！”
苏清鸢突然笑了，指着墙上的摄像头：“这里的监控应该开着吧？正好让警察来评评理，看看是谁在撒谎。”
赵婷的肩膀抖了下，突然不说话了，像只被扎破的气球。
*** 警察来的时候，张磊还在发抖，手里紧紧攥着那杯没喝完的奶茶。他把赵婷给的五百块钱掏出来，放在桌上：“这是赃款，我一分都没花。”
赵婷被带走时，红裙子的腰带松了，拖在地上像条死蛇。她路过张磊身边，突然啐了口唾沫：“你给我等着！”
“别害怕。” 苏清鸢拍了拍张磊的肩膀，“我们会帮你作证，不会影响你的前途。”
张磊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点轻松：“谢谢苏姐…… 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天天提心吊胆的，比高考还累。”
林舟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我们逆风正好缺人，你要是愿意，明天来面试？”
张磊愣了愣，接过名片，指尖在 “逆风公关” 四个字上摸了又摸，突然对着苏清鸢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谢谢苏姐！我一定好好干！”
*** 走出星芒大厦时，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林舟的衬衫还湿着，散发着股咖啡味。“你说，星芒怎么净出这种人？” 他扯了扯衣领，布料硬得像纸板。
“不是星芒的问题。” 苏清鸢望着黑沉沉的大楼，“是有些人把公关当成了害人的工具，忘了最基本的良心。”
风卷着落叶打在脚边，张磊刚才掉的面包还躺在地上，被夜猫叼走了。苏清鸢突然想起自己刚离开星芒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她站在公交站牌下，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对了，” 林舟突然说，“食品厂的老板说，要给咱们送面锦旗，比兰姿那个还大。”
“别让他送了。” 苏清鸢笑了，“把钱省下来，给工人发点福利比啥都强。”
路过便利店时，苏清鸢又买了两杯热奶茶，递给林舟一杯：“刚才谢谢你。”
林舟的手碰到杯身，突然像触电似的缩回手，脸有点红：“谢啥…… 应该的。”
苏清鸢看着他耳朵尖的红，突然觉得这杯奶茶好像有点太甜了。
*** 第二天一早，张磊就来逆风面试了，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陈默领着他熟悉环境，两人凑在电脑前看舆情分析，头挨着头，像两只认真的小鸽子。
“他比我当年强。” 苏清鸢看着监控里的张磊，正在给绿萝浇水，动作小心翼翼的，“至少敢说出真相。”
林舟把新案子的资料推过来：“学校食堂的菜里吃出烟头，家长闹得厉害，想让咱们查清楚。”
苏清鸢翻开照片，烟头被泡得发胀，旁边的青菜叶上有个牙印。“这烟头不对劲。” 她指着过滤嘴，“学校用的是统一采购的餐具，这上面的齿痕像是女生的。”
林舟突然拍了下大腿：“我知道了！肯定是哪个学生不想吃青菜，故意放进去的！”
陈默举着手跑过来，眼镜滑到鼻尖上：“苏姐！星芒的官网崩了！好多人在骂他们雇实习生做坏事，还把赵婷的黑料全扒出来了！”
苏清鸢点开网页，星芒的 logo 被人 p 成了黑心的样子，评论区全是 “抵制星芒”“垃圾公关” 的留言。“报应来了。” 她关掉页面，“但咱们不用掺和，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张磊突然端着三杯咖啡进来，手抖得差点把杯子放在地上：“苏姐，林哥，陈哥…… 请你们喝咖啡。”
“谢谢。” 苏清鸢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的手，感觉到一股踏实的情绪 ——“一定要好好干，不能让苏姐失望……”
*** 中午去味香斋吃饭时，张老头正在教丫丫做月饼，豆沙馅抹得满手都是。“小苏啊，” 他往苏清鸢手里塞了块刚烤好的五仁月饼，“听说你们又帮了个实习生？”
“是啊。” 苏清鸢咬了口月饼，杏仁的香味在嘴里散开，“他挺老实的，就是胆子小了点。”
“谁年轻的时候没胆小过？” 张老头笑了，皱纹挤成一朵花，“我刚学做糕点那会儿，连擀面杖都拿不稳，被我爹骂了整整半年。”
林舟突然指着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星芒的新闻，记者堵在门口，cEo 低着头往里钻，像只被追打的老鼠。“快看！他们股价跌了三个点！”
“跟咱们没关系。” 苏清鸢把月饼往他嘴里塞，“吃你的吧。”
张磊小口啃着豆沙包，突然说：“其实…… 星芒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实习生，都不想做坏事，只是不敢反抗。”
苏清鸢的心里动了下。她想起张萌偷偷塞给她的证据，想起小林发的匿名视频，想起那些在星芒待过、最后选择离开的人。或许，黑暗里从来都不缺光，只是需要有人把它们聚起来。
“以后有机会，” 她看着张磊，“可以搞个实习生互助群，让大家有地方说说话。”
林舟突然拍了下桌子：“这个主意好！我来建群！就叫‘逆风互助联盟’！”
*** 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苏清鸢看着陈默和张磊凑在电脑前，一个分析舆情，一个整理证据，偶尔还会为了某个细节争两句，声音不大，却透着股认真劲。
林舟在给绿萝换土，嘴里哼着跑调的歌，浇水时溅了自己一鞋。
苏清鸢摸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消息：【妈，下周末我接您出院。】
很快收到回复：【好，别忘了叫上小林和小张，妈给你们包饺子。】
她看着屏幕笑了，指尖在桌角的绿萝叶子上碰了碰，新抽的嫩芽软软的，像个充满希望的春天。
星芒的阴影还没散去，但逆风的阳光已经照进了办公室。苏清鸢知道，只要还有像张磊、陈默这样的人，愿意相信真相，愿意坚守底线，公关这个行业就还有救。
就像这杯热奶茶，或许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能在寒冷的时候，给人一点温暖和勇气。
窗外的月季开得正艳，红的像火，粉的像霞。苏清鸢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道闪电印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但她知道，它永远都在，像个温柔的提醒，告诉她为什么出发，要往哪里去。
逆风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这些温暖的人，就不怕走下去。
毕竟，再冷的冬天，也会有热奶茶的温度。再黑的夜晚，也会有星星在发光。
苏清鸢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甜丝丝的，暖到了心里。她知道，属于逆风公关的故事，还在继续，而且会越来越精彩。
因为他们相信，真相和正义，永远都不会缺席。就像这杯热奶茶，总会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边。
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而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新的挑战，新的希望。
办公室里的笑声传了出去，惊飞了窗外的麻雀，也惊动了这个充满希望的下午。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一切都充满了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