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高峰的七划大厦，电梯间一如既往地拥挤。
曲松十站在人群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姐姐不在的第一个小时，想她。
电梯到达策划部所在楼层，曲松十随着人流走出。
经过市场部所在的区域时，她的脚步不自觉放缓了一瞬。
玻璃隔断后的工位上，路回终的办公室门紧闭着，百叶窗也拉了下来，透出一种主人不在的空旷感。
“看什么呢？”肩膀忽然被轻轻一拍。
曲松十回头，是姜雨琪。
闺蜜今天穿了件浅粉色的衬衫，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曲松十收回视线，快步往策划部走去。
姜雨琪跟上她，压低声音：“路总才刚走就开始想了？”
“哪有。”曲松十耳根微热，但没否认到底，“就是……习惯了。”
“理解理解。”姜雨琪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热恋期嘛，别说两天，两小时不见都想得慌。不过这样也挺好，小别胜新婚。”
曲松十推了她一把：“别乱说。”
两人说笑着走进办公区，然后分别进入不同的小组办公位。曲松十的工位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正好洒在桌面上。
她放下包，打开电脑，登录工作系统的瞬间，周末的闲适感迅速褪去，职业状态自动上线。
再怎么戒断，牛马的本能不能丢。
邮箱里有十几封未读邮件，大部分是关于“萤火”项目的。
她快速浏览了一遍，将需要优先处理的标记出来。
九点整，李琰总监的助理发来会议邀请——十点半，“萤火”项目启动会。
距离会议还有一个半小时，曲松十开始整理思路。
评审通过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组建核心团队、细化开发排期、协调各部门资源……每一项都不简单。
她打开文档，开始起草会议要点。
工作能让时间加速。等曲松十初步整理完思路，抬头看时间时，已经快十点了。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路回终发来的消息。
姐姐（爱心emoji）：[已到深城，刚开完第一个会。]
消息是二十分钟前发的，附带一张会议室窗外的照片——深城的天空比魔都更蓝些，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曲松十连忙回复：[姐姐辛苦了！那边天气好像很好？]
路回终的回复很快：[嗯，很热。准备开会？]
（小狗emoji）：[嗯，在准备“萤火”的启动会。十点半开。]
姐姐（爱心emoji）：[别紧张，按你准备的来。]
简短的对话，却让曲松十心里安定下来。她把手机放到一边，重新专注到工作上，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着。
十点半，会议室。
李琰坐在主位，策划部的几位骨干成员围坐在长桌两侧。曲松十的位置在李琰右手边，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和打印好的材料。
“首先恭喜‘萤火’项目通过评审。”李琰开场，语气一如既往地干练，“资源已经批下来了，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充足。这意味着公司对这个方向的看好，也意味着更大的压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松十作为项目负责人，接下来会主导整体推进。各部门的支持我会协调，但具体执行层面，需要大家全力配合。”
曲松十能感觉到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投影仪，准备好的ppt出现在幕布上。
“感谢公司和部门的信任。”她的声音平稳，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着，“‘萤火·共鸣计划’的核心是玩家共创，我们构建的不仅是一个游戏模块，更是一个情感记忆的载体。接下来三个月是关键的孵化期，我将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
她讲得很清晰，从技术架构到美术风格，从运营策略到市场预热，每个环节都有详细的思考。
过程中偶尔有人提问，她都能条理分明地回应。
李琰靠在椅背上听着，眼神里流露出满意。这个他一手带起来的年轻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不仅是专业能力，还有那种统筹全局的气场。
会议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结束时，李琰把曲松十单独留了下来。
“表现不错。”李琰说，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比我想象中还要沉稳。”
曲松十有些不好意思：“是李总监教得好。”
“少来这套。”李琰笑了，但很快又正色道，“不过我要提醒你，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资源多了，盯着这个项目的人也会多。技术部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他们会全力配合，但美术和运营那边，需要你亲自去沟通。跨部门协作的难度，你应该清楚。”
“我明白。”曲松十点头，“这周我会约各部门负责人单独沟通，争取在周五前敲定核心团队名单和初期排期。”
“很好。”李琰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手去做，有困难随时找我。”
“谢谢李总监。”
回到工位时已经十二点多。
曲松十看了眼手机，路回终没有再发消息，大概还在忙碌。
她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姜雨琪已经等在门口。
“走，吃饭去。”姜雨琪拍她的肩膀。
嗯，一些女同之间的边界感。
闺蜜也不能挽手臂。
“你今天讲得好好啊，我们组都私下聊过你好多轮了，还是高材生有能力呀。”姜雨琪眨眨眼，“越来越有路总的风范了。”
“还高材生呢，你不是跟我一所大学的？”曲松十笑着回应她的打趣，提到路回终，她的眼神又柔软了一些：“离路总还差得远呢。”
“啧啧，这眼神。”姜雨琪摇头，“行了行了，知道你是路总粉头了。路总什么时候回来？”
“周三晚上。”
“那不就是后天？很快嘛。”
两人说着话走进食堂。
午餐时间，食堂里人声鼎沸。曲松十点了份简餐，和姜雨琪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吃到一半，手机震动。是路回终发来的照片——一份看起来很精致的商务套餐，摆盘讲究，但分量不多。
姐姐（爱心emoji）：[午饭。]
曲松十立刻回复：[看起来好好吃，姐姐你要多吃点！]
路回终：[在吃。你呢？]
曲松十拍了张自己的餐盘发过去：[食堂套餐，有荤有素。]
路回终：[好。]
对话简短，但曲松十却觉得心里满满的。她放下手机，一抬头就看到姜雨琪促狭的笑容。
“你们俩……”姜雨琪摇头，“连吃饭都要互相报备，腻不腻啊。”
“不腻。”曲松十理直气壮地咬了口鸡块。
下午的工作节奏更快。
曲松十按照计划，开始逐一联系相关部门。
第一个约谈的是美术部总监，一个对细节要求极其严格的中年男人。
会面约在小会议室。曲松十提前十分钟到，准备好资料和初步的美术需求文档。
对方准时出现，表情严肃。
“陈总监您好，感谢您抽时间。”曲松十起身，礼貌地打招呼。
“坐吧。”陈总监在对面坐下，开门见山，“‘萤火’项目的资料我看过了，概念不错。但我要提醒你，玩家共创的美术内容，质量控制是个大问题。我们不可能审核每个玩家上传的素材，但如果有不合适的内容流传出去，责任谁来担？”
问题尖锐，但曲松十早有准备。
她打开平板，调出事先准备好的解决方案：“我们计划采用分级审核机制，结合AI预筛选和人工抽查。同时会建立详细的内容规范，并且在用户协议中明确权责……”
她讲得很细致，不仅回答了问题，还提出了几个美术部可能关心的技术细节。
陈总监听着，严肃的表情渐渐缓和。
“考虑得挺周全。”他最终说，“不过具体实施起来，还需要你们团队和我们的人详细对接。这样吧，我让美术部负责风格定调的小组和你们碰一下，先把基础的美术规范定下来。”
“太好了，谢谢陈总监。”曲松十真诚地道谢。
走出会议室时，她松了口气。
第一关算是过了。接下来还有运营部、技术部……每一场都是硬仗，但她并不害怕。
相反，这种挑战让她感到兴奋——曲松十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敢于冒险，乐于接受挑战，更何况她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在创造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而且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都有一个人会在她身后。
傍晚六点，曲松十暂时结束工作，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办公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窗外的天色开始变暗。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视频邀请——路回终打来的。
曲松十连忙戴上耳机，接通。
屏幕那边是酒店的落地窗，深城的夜景璀璨如星河。路回终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头发半干，看起来刚洗完澡。
“姐姐。”曲松十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下班了？”路回终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些许疲惫后的松弛。
“嗯，正准备走。你呢？今天顺利吗？”
“还行，谈得差不多了，明天再敲定一些细节就可以。”路回终说着，调整了一下镜头，“你那边呢？启动会开得怎么样？”
曲松十把今天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包括和李琰的谈话、和美术总监的会面。
她说的时候眼睛亮亮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和一点点小骄傲。
路回终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做得很好。”等她说完，路回终给出评价，“陈总监那个人我知道，要求很高，能得到他的认可不容易。”
“其实我有点紧张，但想着如果是姐姐的话会怎么处理，就不那么怕了。”
这话让路回终愣了一下，随即眼神更加柔和：“你不需要学我，做你自己就好。你现在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那姐姐呢？”曲松十问，“深城的合作案，难谈吗？”
“常规谈判，没什么特别的。”路回终轻描淡写，但曲松十注意到她眼底有淡淡的疲惫，“就是对方负责人比较啰嗦，喜欢绕圈子，多花了点时间。”
“那姐姐早点休息，要注意身体。”
“嗯。”路回终应着，却没有挂断的意思。她看着屏幕里的曲松十，忽然问，“一个人在家，习惯吗？”
曲松十老实摇头：“不习惯。姐姐不在身边真的习惯不了一点。”
“我也一样。”路回终轻声说，“想你了。”
这话里的缱绻听得曲松十心里一软。她凑近镜头，小声说：“姐姐，我也想你了。”
屏幕那边，路回终的睫毛颤了颤。良久，她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嗯，后天就能见面了。”
她们又聊了几句日常琐事——晚饭吃什么，明天的工作安排，深城的天气。
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但就是舍不得挂断。
最后是路回终那边有人敲门，大概是客房服务，才不得不结束通话。
“早点休息。”路回终说，“明天再联系。”
“嗯，姐姐晚安。”
“晚安。”
视频挂断后，曲松十在工位上坐了一会儿才起身。
走出大厦时，夜色已经完全降临。
她从地下车库把车开出，看着街灯一盏盏亮起，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她还没认识路回终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她一个人下班回家，心里空落落的。
而现在，即使那个人暂时不在身边，心里也是满的。
因为她知道，有个人在另一座城市，同样在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