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走出阳光房，风从走廊吹来。他手里拿着文件夹，里面有三张纸，轻轻晃动。他没有回头，脚步也没停，但呼吸变慢了一点。
走到回廊中间，他停下。打开文件夹，翻到第一张画——绿芽和山路。他用手指划过线条，又翻到第二张，“家”字写在下面。最后一张是两个人对坐的桌子，手心朝上，像要传递什么。
他合上文件夹，夹在腋下。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神变了，不再像刚才那样温和。
他转身往翡翠之心核心区走。
路上他调出精神网络日志。最近三次远距离连接记录跳了出来。幽影斥候在东南哨线执行任务时，信号延迟分别是六秒、七秒、八秒。延迟越来越长。他点开数据图谱，曲线已经开始不稳。
这不是偶然。
他知道问题在哪。米娅能稳定网络，也能净化死亡能量，但她不是机器，她会累。现在所有信息都经过她一个人。她一出问题，整个系统就会出问题。
他走进议事厅，艾莉安娜已经在了。
桌上放着一本旧书，封面有藤蔓图案。她正在纸上画波形图，眉头皱着。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到是他，放下笔。
“你来了。”
“嗯。”他在对面坐下，把文件夹放在桌角，“刚从阳光房出来。”
她看了眼文件夹，没问里面是什么。“你找我，不只是为了汇报吧？”
“不是。”他说，“我想谈网络的事。”
她点头，让他继续说。
“现在的连接方式撑不了多久。”段逸说，“跨区域指挥延迟越来越高。昨天幽影斥候在十里外收到指令时，目标已经走了。如果是敌人，我们早就输了。”
“我知道。”艾莉安娜说，“米娅这两天状态不好。我看过她的脑波，快到极限了。”
“我不想让她更累。”段逸声音低了些，“我想换一种方式。”
“你说。”
“现在是我发命令，米娅帮忙稳定信号。但如果让网络自己处理一部分事呢？只把重要的事交给我？”
艾莉安娜没马上回答。她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圈，中间一点。
“像树根分叉？”
“对。”他说，“主干管大事，分支管小事。比如东南梯田的林语者，他们每天浇水、除虫、检查土壤，这些不用我一个个下令。只要定好规则，他们就能自己做决定。”
“可子体不会自己判断。”她说，“它们只能听命令。”
“可以设规则。”段逸说，“比如，湿度低于三十就浇水；发现病害就上报并隔离。我不用管每片叶子，只看有没有问题就行。”
艾莉安娜看着他。
“你是想拆开‘生命之种’的权限？”
“不是拆，是分层。”他说，“最上面是我，负责大方向。中间是小组，每个组有自己的规则。最下面是单个子体，只做事。这样就算一段断了，别的部分还能运行。”
她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敲了下桌子。
“理论上可以。但有两个问题。第一，怎么防止中间层乱来？第二，我们这些人不在你的链接里，怎么共享信息？比如我，或者凯瑟琳。”
“第一个问题靠规则。”段逸说，“我会设边界，超出范围的动作必须等我批准。第二个问题……我还没完全想好。”
艾莉安娜翻开旧书，找到一页插图。上面画着精灵手拉手站在月光下，头顶有光丝连着。
“这是我们以前用的‘共感结界’。靠神术连通意识，最多半小时，施法的人会很累。而且它不接受外来灵魂，像你这样的连不上。”
“但它说明了一件事。”她说，“意识是可以连接的，只要频率对得上。”
“米娅的频率就很对。”段逸突然说。
艾莉安娜抬头看他。
“她安抚子体时，能量很稳，几乎没有杂波。如果用她的频率做一个中转站，别人先连进来，再进网络……会不会行？”
“你是说，让她当接口？”
“不是工具。”段逸摇头，“是桥梁。她不是控制，是协调。她能让不同的东西安静下来，互相听懂。”
艾莉安娜看了他几秒。
“你已经有想法了。”
“我只是在想。”他说，“如果我们做一个二级节点，用她的神经模式做模板，生成安全通道。你们可以通过这个通道看到情报，甚至发有限的命令。但核心权限还是在我这里。”
“风险很大。”她说，“复制她的意识模式可能会伤到她。而且一旦被入侵，整个网络都会暴露。”
“所以要用神术加密。”段逸说，“你书里的符文阵列，能不能改成每次接入都生成新密码？”
艾莉安娜想了想。
一会儿后，她在纸上画了个图。中心一个菱形，向外三条线，每条线上有小点。
“我们可以这样。以米娅为一级枢纽，建三个子网：侦察、工务、战斗。每个子网独立，只能看相关数据。外人接入要验证，只能看当前需要的信息。”
“不能发命令？”
“可以，但要分级。”她说，“比如我发现水源有问题，可以标警报，但不能直接派幽影斥候去查。你要确认后才能执行。”
“这样就不会误操作。”段逸说，“也能减轻我的负担。”
两人开始讨论细节。
段逸画出新结构：灵田区为中心，埋共鸣水晶当信号中继。每个子网由对应的子体组成，比如幽影斥候归侦察网，大地力士归战斗网。日常事务各组自己处理，只有大事才上报。
“难点是稳定性。”他说，“每多一个连接，我的负担就加重。除非能找到办法分担。”
艾莉安娜说：“也许不用全靠你。”
他看她。
“如果在灵脉节点放共鸣阵列，用大地的能量传信号，网络就能自己运行一部分。你只要定期更新指令就行。”
“就像更新程序？”段逸低声说。
他眼睛亮了。
“我们可以把网络分成模块，各自管理。这样就算我去远处探路，领地里也能正常运转。”
“前提是测试要够。”她说，“不能一下全开。先试一个小区域，比如F-7培育区，只接五个子体和一个外人。观察三天，看有没有问题。”
“我同意。”他说，“人选你定。你负责盯着米娅的状态。我不会让她太累。”
艾莉安娜看他一眼。
“你知道她不是工具。”
“我知道。”段逸说，“她是人。”
谈话结束前，他们达成一致：精神网络不只是指挥系统，还要变成信息平台。以后能用来预警灾害、调配资源，甚至和其他种族合作。
艾莉安娜收好资料，起身。
“我会准备一套临时符文阵列，监测米娅的神经负荷。在这之前，别扩大她的接入范围。”
“明白。”他点头。
她走到门口，停下。
“你刚才说，等你从祭坛回来就开始测试？”
“对。”
“那你得活着回来。”她说完，走了。
段逸一个人坐在原地。
几分钟后，他打开个人档案库，把会议记录存进去。文件名：【精神网络重构方案_V1】。
他站起来，走向指挥中心。
路过观星平台时，他停下。手里多了块水晶，形状不规则，表面有裂痕。这是布伦希尔德做的原型，还没激活。
他握紧它，抬头看天。
星星一颗颗亮了。
他还在原地。
等下一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