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把魔纹石片收进怀里，转身就走。他没有回指挥室，也没看数据板，直接往翡翠之心深处去。那里有一片安静的林地，藤蔓绕着石头柱子，空气里有草木的味道。艾莉安娜平时就在那儿。
他走得很快，脑子里全是刚才的事。那个大地力士子体发狂了，系统命令没用，他准备启动隔离的时候，米娅出现了。她一句话没说，只是扶正水桶，碰了碰子体的手臂。然后一切就停了。子体恢复正常，数据也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段逸觉得不对。这不可能是巧合。
他到林地时，艾莉安娜正坐在一块平石上，手指轻轻搭在一株宁神花的叶子上。她抬头看他，眼神有点冷。
“你来得急。”她说。
段逸直接说：“我需要你帮忙。对米娅做一次灵魂检测。”
艾莉安娜皱眉：“为什么？她不是病人。”
“因为她能影响子体。”段逸拿出魔纹石片，调出数据图，“你看这个波动曲线。子体神经信号已经乱了，快到畸变临界点。我试了所有系统指令，都没用。可她一碰，波形立刻平稳下来。这不是控制，是共鸣。”
艾莉安娜接过石片，看了很久。她的眉头慢慢松开，眼神变了。
“这波形……很像婴儿的灵魂频率。”
“我也这么想。”段逸点头，“但她不是婴儿。她是兽人，受过严重创伤，按理说灵魂应该有裂痕。可她没有。我查了生命之种的所有记录，她的存在本身就在稳定其他子体的情绪。工兵开始自己整理工具，大地力士在她经过后不再砸墙。这些都不是我下的命令。”
艾莉安娜沉默几秒：“你要我做什么？”
“用自然神术，查她的灵魂状态。看看有没有隐藏的能量结构，或者特殊频率。我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艾莉安娜站起身：“我可以做。但必须在祭坛进行。而且她必须自愿。我不会对一个清醒的生命强行施法。”
“她会配合。”段逸说，“她信任我们。”
两人一起往祭坛走。路上谁都没说话。祭坛在地下一层，由精灵遗迹改建。四根水晶柱围成一圈，地面刻着符文。空气中有宁神花的香味，还有淡淡的绿光。
米娅已经在那儿了。她靠墙站着，尾巴低垂，耳朵微微抖动。看到段逸进来，她眼睛亮了一下。
段逸走过去，蹲下，和她平视。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再指了指祭坛中心的光圈，然后做了个“坐下”的手势。意思是，要她进去坐一会儿，不会有事。
米娅看着他，耳朵动了两下。她没动。
段逸又指了指艾莉安娜，再指了指自己，然后把手放在胸口，点了点。意思是，我们在，安全。
米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光圈。几秒后，她抬脚走了进去，慢慢坐下。
艾莉安娜走到柱子之间，闭上眼。她开始低声吟唱，声音很轻，但每一个音节都让空气震动。她的双手抬起，指尖冒出翠绿色的光丝，慢慢向米娅延伸。
光丝碰到米娅的一瞬，整个祭坛亮了。
段逸盯着数据界面。生命之种的反馈突然变得清晰。米娅的灵魂波形出现在屏幕上，是一条非常平滑的线，没有杂波，没有阻滞。就像一条平静的河。
艾莉安娜睁开眼，声音有点抖。
“她的灵魂……没有污染。”
段逸抬头：“什么意思？”
“她心里没有恐惧，没有痛苦记忆的扭曲，连最基本的焦虑都没有。她的灵魂是完整的。纯净的。像刚长出来的新芽。”
她看向段逸，眼神很重：“我见过新生儿的灵魂，也见过圣女觉醒时的光辉。但从没见过这样的。她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这里每个人都有伤痕，可她没有。”
段逸没说话。他在看屏幕上的数据。那条平滑的波形还在跳动，稳定得不像话。
“你能看出她有什么特别的血脉吗？”他问。
“看不出。”艾莉安娜摇头，“她的身体是普通兽人，但灵魂……超出了我的理解。也许和上古萨满有关。也许……是某种失落的传承。”
段逸记下这句话。他站在原地，脑子转得很快。
如果米娅的灵魂真的这么纯净，那她能不能影响“生命之种”的创造过程？
刚才她只是碰了一下，就让一个濒临畸变的子体恢复正常。如果她接触正在孕育的生命果实呢？会不会让培育更稳定？甚至……激发潜能？
他看向艾莉安娜：“如果让她接触一枚正在生长的生命果实，你觉得会怎样？”
艾莉安娜一愣：“你是说，用她的灵魂去影响‘创造’？”
“对。”段逸点头，“生命之种需要蓝图和材料，但它也依赖能量流动的稳定性。如果米娅的存在能让能量更平稳，那我们就可能造出更强、更稳定的子体。”
“但这有风险。”艾莉安娜皱眉，“她的灵魂太干净了。如果接触高浓度的生命能量，可能会被反噬。或者引来外界注意。这种程度的纯净，一旦暴露，会有人不惜代价来抢。”
“我知道。”段逸说，“所以我不会公开。实验只在内部进行。先从一枚中期果实开始。用林语者监控植物反应，幽影斥候记录能量波动，我亲自通过生命之种捕捉成长轨迹。”
艾莉安娜看着他，很久没说话。
最后她问：“你打算把她变成工具？”
“不。”段逸摇头，“我是想让她成为改变的一部分。她不是被保护的对象。她是能改变规则的人。”
艾莉安娜沉默。她回头看了眼米娅。米娅还坐在光圈里，眼睛半闭，呼吸平稳。她的尾巴轻轻摆了一下，像是睡着了。
“她累了。”艾莉安娜说，“检测消耗不小。让她休息。”
段逸点头。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米娅的肩膀。米娅睁开眼，看他一眼，慢慢站起来。
她走出光圈，脚步有点慢。段逸扶了她一下。她没拒绝。
“回去吧。”段逸说。
三人离开祭坛。通道很窄，灯光昏暗。段逸走在前面，米娅在中间，艾莉安娜断后。
走到一半，段逸停下。
他从怀里拿出魔纹石片，翻到新一页。他写了几行字：
灵魂检测完成
目标：米娅
结果：灵魂波形极度平稳，无污染，无阻滞
推测：具备影响生命能量稳定性的潜力
下一步：安排接触中期生命果实，测试培育优化效果
他合上石片，握紧。
艾莉安娜走到他身边：“你真的要试？”
“已经决定了。”段逸说，“但我们得小心。只在核心区进行，限制知情范围。等结果出来再说。”
艾莉安娜没再反对。她看了眼米娅的背影：“她会愿意吗？”
“她会。”段逸说，“她一直都在帮我们。不是因为命令，是因为她想这么做。”
米娅没回头。她右手轻轻碰了碰左腕，那里有一道旧伤疤。她的耳朵动了动，尾巴垂着，走路还是有点外拐。
段逸跟上去，把手放在她肩上。她没躲。
他们走到出口，光线照进来。段逸眯了下眼。
他摸出通讯晶石，按下按键。
“通知林语者组，准备三号培育室。清理环境，接入监控。我要用一枚中期生命果实做测试。”
对面传来回应：“收到。三号室已准备就绪。”
段逸收起晶石。他回头看了一眼祭坛的方向。
然后他对米娅说：“我们要去做件事。你跟着我就行。”
米娅抬头看他，眼睛很亮。
她点点头。
段逸转身往前走。米娅跟上。艾莉安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很久没动。
通道尽头有扇门。段逸推开门，里面是培育区。空气湿润，墙上挂着监测屏。中央地上放着一枚拳头大的果实，表面有细微的绿纹在流动。
这是最新一批大地力士的生命果实，正处于中期发育阶段。
段逸走到果实前蹲下。他回头看了米娅一眼。
“你过来。”他说。
米娅慢慢走近。
她站在果实旁边，低头看着它。
几秒后，她抬起手，轻轻放在果实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