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结束后的第三天,是江野返程的日子。宁晚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长途汽车站。她穿着那件江野说过“颜色很衬她”的鹅黄色毛衣,在初冬的微寒里,像一株迎着阳光的向日葵。
站台上人来人往,喧嚣混杂着汽油味。宁晚紧紧攥着手机,不时踮脚张望出口通道,心脏跳得又快又重,几乎要撞破胸腔。那封被他带在身边、印着异地晚霞痕迹的信,和那条简短的语音,在这几天里被她反复回味,将期待酝酿得愈发醇厚。
当那辆熟悉的大巴缓缓驶入站台,稳稳停住时,宁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车门打开,乘客陆续下车。宁晚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终于在人群末尾,看到了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
江野依旧是简单的黑色羽绒服和深色长裤,肩上背着那个略显陈旧的竞赛资料包,脸上带着长途旅行后的些许疲惫。但他走下车的瞬间,目光便如同有感应般,精准地穿越嘈杂的人群,落在了她身上。
四目相对。
周围所有的声音和影像仿佛瞬间虚化,只剩下彼此。
宁晚看到他深邃的眼眸里,那惯常的冰霜似乎彻底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某种沉甸甸的、终于落地的确认。
她站在原地,忘了动弹,只是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狂乱的心跳节拍上。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混合着那股熟悉的、干净的皂角清香。
“等很久了?”他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真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宁晚摇摇头,想说“没有”,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她只是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要确认眼前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江野垂眸看着她。女孩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还有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思念和喜悦。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像是要补回这两周错过的所有细节。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宁晚,甚至可能让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向前倾身,在宁晚完全怔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目光中,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是一个极其亲昵,却又无比纯洁的触碰。
没有拥抱,没有牵手,只是额间相抵。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带着旅途的微尘和他身上独有的清冽。宁晚能感觉到他额头的温度,甚至能数清他近在咫尺的、微微颤动的睫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站台的喧嚣、冬日的寒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世界缩小到只剩下他们彼此交错的呼吸,和额头相贴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温暖与安定。
宁晚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一点触碰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胀胀的,酸酸的,又带着无法言喻的甜。
他什么也没说。
可她什么都懂了。
这个沉默的、带着他全部重量和温度的触碰,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它诉说着离别后的牵挂,诉说着归来的确认,诉说着那些藏在信纸背后、无法当面言说的所有情绪。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江野才缓缓直起身,拉开了距离。
他的耳根泛着明显的红晕,眼神也有些闪烁,似乎对自己刚才那个冲动的举动感到些许窘迫。但他没有避开她的目光。
宁晚的脸也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
“走吧,”江野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平稳,只是比平时更低哑了些,“回家。”
“嗯。”宁晚小声应着,跟在他身侧。
他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其实并不沉重的背包,背在了自己另一个肩膀上。
两人并肩走出车站。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拉长,这一次,两个影子紧密地靠在一起,没有任何缝隙。
宁晚偷偷侧过头,看着江野线条流畅的侧脸和依旧泛红的耳根,心里那朵名为“喜欢”的花,在经历了漫长的培育和等待后,终于在这一刻,迎着归途的风,绚烂而安稳地绽放。
肩头没有背包的重量,心里却被他那份沉默而郑重的“在乎”,填得满满当当。
归途的站台,见证了冰山的融化,也见证了一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告白。
有些答案,无需追问,早已在触碰的瞬间,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