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降临，军营中灯火零星。
成济端坐帐中，面前摊开着洛阳城防图，手指无意识地在南阙位置来回划动。
帐帘轻响，李昭闪身而入，身着普通士兵服饰，显然是为了避人耳目。
他神色凝重，向成济行了一礼，便跪坐在案几对面。
“将军，白日里我已暗中观察，军中确有异动。”李昭压低声音。
“贾充的心腹今日来过营地，以巡视之名打探情况，特别询问了将军近日的动向。”
成济眼神一凛：“你怎么回应？”
“我只说将军前日操练时坠马，头部受伤，这两日都在帐中休养，军务暂由我代理。”李昭答道。
“那人似乎信了，但还是嘱咐要密切关注将军状况，有任何异常立即上报。”
成济冷哼一声：“司马昭果然多疑，连我这点‘异常’都不放过。”他指了指地图。
“时间紧迫，明远，我们必须今夜定下计划。”
李昭凑近地图，神色严肃：“将军有何想法？”
成济的手指重重落在南阙位置：“据我得到的消息，陛下将在后日清晨率亲信出宫，直指司马昭府邸。而贾充必将率军在此拦截。”他抬头直视李昭。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李昭倒吸一口凉气：“将军是要在...在南阙动手？”
“正是。”成济眼神锐利。
“贾充定然料不到我们会突然发难。届时，我会亲自出手，击杀贾充。你则率可靠部下控制局面，助我护驾。”
李昭眉头紧锁：“此计太过冒险！贾充身边必有精锐护卫，一击不中，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陛下那边会相信我们吗？若将我们也当作司马氏一党...”
成济摆手打断：“所以时机至关重要！必须在贾充公然指使我们对陛下动手时，再突然发难。届时众目睽睽，陛下亲眼所见，自然明白我等立场。”
他继续解释道：“击杀贾充后，我等立即向陛下效忠，然后以护驾为名，直扑司马昭府邸。司马昭定然料不到变故如此之快，必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李昭仍然忧心忡忡：“即便拿下司马昭，洛阳城中还有数万兵马，大多掌握在司马氏亲信手中。一旦他们反应过来...”
“所以速度是关键！”成济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
“控制司马昭后，请陛下立即下旨，由我接管京城防务。你率精锐迅速控制武库、城门和各处要害。若有将领抗命...”成济眼中寒光一闪。
“立斩不赦！”
他继续阐述全盘计划：“必须以最短时间控制洛阳城，然后立即清洗朝中司马昭党羽。同时派心腹持圣旨前往城外各营，接管兵权。若有反抗，以谋逆论处！”
李昭听得心惊肉跳：“将军，这...这实在太冒险了！一步踏错，满盘皆输啊！”
成济何尝不知这个计划的危险性？
但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明远，我知道这很冒险。”成济语气沉重。
“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司马昭势力遍布朝野，若不能迅速控制京城，一旦让各地司马氏党羽反应过来，集结兵马反扑，我等必死无疑。”
他站起身，在帐中踱步：“这天下终究还是大魏的天下，许多将士只是迫于司马氏淫威，不得已而听命。只要陛下站出来，打出诛除国贼的旗帜，必能得到众多忠义之士响应。”
成济停在李昭面前，目光灼灼：“我们要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在司马氏集团群龙无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以雷霆手段控制局面。只要稳住京城和周边军队，就有了谈判和应对的资本。”
李昭沉思良久，终于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罢了，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搏个青史留名，就依将军之计。”
成济心中稍安，继续与李昭推敲细节：“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能够调动多少人马？”
李昭计算片刻：“我直接统领的五百人中有三百余可靠。将军的亲兵卫队约两百人，也应大多可信。此外，军中还有几个将领素来对司马氏不满，或可争取。但时间紧迫，不宜过早接触，以免走漏风声。”
“足够了。”成济点头。
“关键不在于人数多少，而在于出手的时机和速度。南阙事发时，你立即控制住现场的其他将领，特别是司马氏的死党。”
两人又详细商讨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及应对之策，何时发难、如何发难、如何与曹髦沟通、如何快速控制司马昭府邸、如何接管城防...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推敲。
“最重要的是，”成济最后强调。
“行动开始后，决不能有丝毫犹豫。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手段，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李昭郑重点头：“末将明白，要么功成名就，要么身死族灭，没有第三条路。”
成济走到帐边，望向夜空。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正是起事的好天气。
但他心中明白，后天此时，洛阳城中必将血流成河。
“明远，你怕吗？”成济忽然问道。
李昭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说不怕是假的。但想到能诛除国贼，护卫陛下，就是死了也值！”
成济拍拍他的肩膀：“好！若此事能成，你我就是再造大魏的功臣，若败...”他顿了顿。
“我也会尽力保你家人周全。”
这是成济唯一的承诺。
他知道历史上成济三族被诛的惨状，绝不愿连累忠心跟随自己的人。
李昭却摇头：“将军不必如此。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成则共享富贵，败则同赴黄泉，如此而已。”
成济心中感动，知道这次是真的得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生死的伙伴。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夜深人静，李昭才悄悄离去。
成济独自留在帐中，再次审视整个计划。
这个方案大胆而冒险，成功率可能不足一成，但他已经没有时间策划更周密的方案了。
“快、准、狠...”成济喃喃自语，这三个字将成为他们行动的核心准则。
快——行动要快，让对手来不及反应。
准——目标准确，直指要害。
狠——出手狠辣，不留余地。
他知道，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犹豫就意味着死亡。既然选择了与司马昭为敌，就必须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
成济走到兵器架前，抽出自己的佩剑。
剑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映出他坚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