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的甲板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劫后余生的疲惫。船员和幸存的乘客们正在雷老大的指挥下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修复船体受损不甚严重的地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心有余悸,看向薛月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敬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薛月婉拒了雷老大邀请她去条件更好的船长室休息的提议,只说自己需要调息,便回到了那间狭小的丙字七号舱房。她布下禁制,盘膝坐下,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高度警惕,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墨渊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她无法不在意。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舱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近乎无声的叩击。
薛月睁开眼,神识一扫,门外站着的,正是那落魄佝偻的身影墨渊。
她心念微动,撤去禁制,舱门无声滑开。
墨渊依旧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样,提着酒葫芦,晃晃悠悠地挤了进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硬板床上,使得本就狭小的舱房更显拥挤。浓烈的劣质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薛月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墨渊浑浊的眼睛在她脸上扫了扫,嘿嘿笑了两声,声音沙哑:“小丫头,藏得挺深啊。真仙斩玄仙,还是中期,啧啧,了不得,了不得。”
他果然早已看穿她的伪装,甚至可能连她的真实性别和大致骨龄都一清二楚!
薛月心中凛然,但面上不动声色,声音通过伪装显得粗豪:“前辈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若无事,还请离开,我需要休息。”
“嘿,还跟老子装?”墨渊嗤笑一声,仰头灌了一口酒,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与她此刻形象截然不同的精明,“你那手剑诀,还有那古怪的、能破魔音的仙力,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老子这双眼睛。”
他顿了顿,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放心,老子对你那点秘密没兴趣,更没兴趣给什么暗影阁、万法仙宫当狗腿子。”
薛月沉默片刻,知道再伪装下去已无意义。她周身气息微微变幻,虽然容貌未改,但那股属于“林风”的粗豪气质悄然褪去,恢复了原本的清冷,声音也变回了女声,带着一丝警惕:“前辈究竟是何人?有何指教?”
见她默认,墨渊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晃了晃酒葫芦,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老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刚才出手,算是间接帮老子省了些麻烦。老子这人,不喜欢欠人情。”
说着,他在那件油污发亮的破袍子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件物品,随手抛给了薛月。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呈暗金色,边缘有些许磨损痕迹的罗盘。罗盘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凉,表面刻满了极其繁复、古老、甚至有些残缺的星辰轨迹与符文,中央则悬浮着一根纤细的、如同星光凝聚而成的指针,此刻正微微颤动着,指向某个不确定的方向。
“喏,这个给你。”墨渊浑不在意地说道,“‘定星盘’,老物件了。在这鸟不拉屎、法则混乱的坠星海,寻常的定位罗盘就是个摆设。这玩意虽然旧了点,但还能用,能帮你在这片鬼地方勉强辨明方向,不至于彻底迷失。”
薛月接过这暗金色罗盘,入手瞬间,便感到一丝奇异的、与周围破碎虚空隐隐共鸣的波动。她神识探入,发现这罗盘内部结构极其复杂玄奥,远超她见过的任何定位法宝,其炼制手法似乎不属于这个时代。这绝对是一件珍贵的古宝!
“此物太过珍贵,晚辈”薛月下意识地想要推辞。墨渊此人太过神秘,她不想轻易欠下人情。
“让你拿着就拿着!”墨渊不耐烦地打断她,又灌了一口酒,“老子说这是谢礼,就是谢礼。再说了,没有这东西,就凭你现在这半吊子水平,进了坠星海深处,十有八九得困死在哪片破碎法则里,到时候老子这人情岂不是白欠了?”
薛月握了握手中的定星盘,感受到其不凡,知道此物对她接下来的行动确实至关重要。她不再矫情,将其郑重收起,拱手道:“既然如此,晚辈多谢前辈赠宝之情。”
墨渊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舱门,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在他即将踏出舱门的刹那,他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却如同蚊蚋般,清晰地传入薛月耳中,带着一丝难得的凝重:
“小姑娘,坠星海这地方,混乱得很,龙蛇混杂,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你要找的东西“他微微侧头,浑浊的眼角余光扫过薛月,”可能在‘星骸废墟’的最深处。”
星骸废墟!薛月心中剧震!那是坠星海核心区域中最危险、最古老的遗迹之一,传闻是上古那场大战的主战场之一,埋葬了无数强者,也遗落了数不尽的秘宝与传承!碧玉空间对残图的感应,以及残图本身模糊的指向,确实与那个方向隐隐吻合!
墨渊继续低语,声音带着一丝警告:“但是,那里同时也是‘星魔’的巢穴。”
星魔!
听到这两个字,薛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在一些最古老的禁忌典籍中见过关于“星魔”的只言片语。那并非通常意义上的虚空兽或魔修,而是一种诞生于星辰寂灭、万灵怨念与破碎法则之中的诡异存在!它们没有固定形态,无形无质,擅长操控星辰之力与神魂攻击,极其难缠,甚至传闻有金仙级的存在陨落在星魔手中!是连金仙大能都不愿轻易招惹的恐怖之物!
墨渊说完,不再停留,晃着酒葫芦,踉踉跄跄地消失在昏暗的通道尽头,仿佛刚才那番蕴含着巨大信息量与警告的话语,只是醉汉的呓语。
薛月独自站在舱房中,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古老的定星盘,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星骸废墟、星魔巢穴
墨渊不仅知道她在找东西,似乎还知道那东西大致在何处,更清楚那里潜藏着何等巨大的危险!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帮她?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个谜团接踵而至。
但无论如何,前路的方向,似乎更加清晰,也更加危机四伏了。
她看向舷窗外那片死寂、破碎的星域,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星骸废墟,星魔都无法阻挡她前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