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瘴山脉，山洞内。
又一日过去。
李子凡盘膝而坐，周身有淡淡的混沌气流如呼吸般缓缓流转。
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已恢复了几分红润，深邃的眼眸开阖之间，神光内蕴，气息虽然尚未完全恢复至巅峰。
但已平稳浩大，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一日！
仅仅一日时间，他那原本近乎崩溃干涸的经脉，竟已恢复了七七八八。
这等恐怖的自愈能力，让守在一旁的静心尊者等人暗暗咋舌。
然而，李子凡眉宇间却并无多少喜色，反而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他目光扫过洞内众人。
苏晚照经过调息，气色好了许多，但一双美眸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身影，其中蕴含的情意，几乎要溢出来。
柳芸、寒玉、飞星三女看向他时，眼神中也充满了亲近之意。
这一切，都让李子凡感到无奈。
同时，当他从静心尊者口中得知，那日动用万里破空符逃离时。
因为情况危急，在受圣人干扰的仓促之下，竟然只来得及带走他们六人。
而黑水城密室中那些残存的平民，修士和包括李富贵在内的人，都被留在了那片绝地。
当得知这个消息时，李子凡周身气息都骤降了几分。
不说其他人，就李富贵，那个一直对他掏称兄道弟的胖掌柜，竟然被她们抛下了？
李子凡虽然生气，但看着眼前五女像是做错事孩子般的眼神后，他到了嘴边的斥责，又咽了回去。
她们……也是为了救他。
在那种生死一线的关头，优先带走最重要且能带走的人，是本能，也是最现实的选择。
责怪她们，毫无意义。
李子凡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但那平静之下……是压抑的波澜，谁都听得出来。
所以，这件事一直被李子凡惦记着，李富贵生死未卜，他必须回去一趟。
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否则，此生怕是再难心境通透。
“我伤势已无大碍。”李子凡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我需立刻返回黑水城一趟。”
“什么？！”众女闻言……
“公子不可！”苏晚照第一个冲上前，急冲地抓住他的衣袖：“那里太危险了，那里经历大战，肯定还有天外邪魔盘踞！您伤势初愈，怎能再去涉险？！”
“是啊，李公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静心尊者也连忙劝阻，“当务之急，还是跟我们回青莲教吧。”
“长老说的对。”
其她三女附议静心的话。
“我意已决。”
但李子凡轻轻拂开苏晚照的手，目光转向静心尊者：“静心长老，我昏迷这几日，你们可曾探明此地方位？返回黑水城的路径，可有眉目？”
静心尊者见他态度坚决，心知劝阻无用，只得暗叹一声，点头道：“回公子，老……我与柳晕这几日暗中探查过。”
“此地应是南域偏西南的万瘴山脉深处，人迹罕至。”
“据此向东约莫一万三千里，便可抵达黑水城旧址。路途凶险，多有强大妖兽和空间裂缝，但路径大致是清晰的。”
“一万三千里……不远。”李子凡微微颔首，“既如此，事不宜迟，我即刻出发。”
“公子！我跟你一起去！”苏晚照闻言，表示道。
“不可。”李子凡摇了摇头，“此去吉凶难料，人多反而不便。”
“静心长老修为最高，经验丰富，由她随我同行即可。你们留守此地，等我们回来。”
他这话很合情合理。
静心尊者的修为以至尊者境后期，确实是眼下最强的战力，不易成为拖累。
但实际上，这不过是李子凡的托词。
以他如今恢复大半的实力，只要不遇到圣人亲自追杀，独自往来，反而更加灵活安全。
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单独与苏晚照相处。
这个女子，对他的情意，太过炽热，太过明显了。
每一次接触，那毫不掩饰的倾慕都像一团火，灼烧着他的理智，让他感到无奈。
他李子凡，纵横两界，面对圣人亦敢拔剑，何曾有过慌乱？
但面对这执拗的女子情怀，他却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心里，早已被两个女子的身影填满了，虽然他与二女至今未有夫妻之实，但那份情感与责任，早已融入他的骨血。
至于苏晚照，乃至静心、柳芸等五女……那一场遗迹中的荒唐，终究是源于情毒作祟，非他本心。
他可以因为道义和那一丝因果而庇护她们，但若要他就此接纳这份突如其来的情债……他做不到。
带静心长老同行，至少……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尴尬。
苏晚照听到李子凡拒绝得如此干脆，俏脸瞬间一白，贝齿紧紧咬住下唇，美眸中迅速弥漫起一层水雾，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静心尊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她如何看不出李子凡那刻意的疏离？对此，她倒是并无太多感触。
毕竟年纪大了，历经沧桑，对男女之情早已看淡。
她更在乎的，是青莲教的传承与安危。
至于圣女的一片痴心……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能否走出来，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遵命。”静心尊者躬身应道，语气平静。
“长老！”苏晚照还想再争。
“圣女！”静心尊者打断了她，摇了摇头，“公子所言极是，此行凶险，人多无益。你留守此地，与柳芸她们好生戒备，等我们回来。”
苏晚照见静心长老也如此说，只得委屈地低下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
片刻之后，山洞外。
李子凡与静心尊者并肩而立。
两人皆是换上了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将身形与气息尽数遮掩。
“走吧。”李子凡淡淡开口，率先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茂密的原始丛林之中。
静心尊者回头，看了一眼洞口那痴痴凝望的苏晚照，心中暗叹，随即身形一晃，紧随李子凡而去。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如同鬼魅般，在参天古木与嶙峋怪石间急速穿行，朝着东方，那一片未知疾驰而去。
路途上，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静心尊者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旁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刻意的距离感。
两人飞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翻过数座险峻的山峰，前方出现一片弥漫着淡紫色毒瘴的广阔沼泽。
“公子，前方是毒龙沼，瘴气剧毒，且栖息着不少难缠的毒虫异兽，我们需绕行或从上方高速穿过。”静心尊者开口打破沉默，指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嗯。”李子凡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那片沼泽，身形不停，直接选择了拔高高度，打算从毒瘴上空快速掠过。
静心尊者紧随其后。
她看着李子凡那挺拔的背影，犹豫片刻，还是轻声开口道：“公子……似乎对圣女……有所回避？”
李子凡飞行的身形微微一顿，但随即恢复如常。
他没有回头，“静心长老，有些事，非是本心，便莫要强求。否则，对任何人，都是负担。”
静心尊者闻言，心中一震。她明白了。原来……他一直都是清醒的。
那场意外，他并未沉溺，反而看得比谁都清楚。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劝他接受圣女？似乎不妥。劝圣女放下？又何其残忍。
最终，她只是幽幽一叹，不再多言。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越了毒瘴区，继续向着那片染血的故地，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