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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助女服务生平息冲突的尝试,像是一把钥匙,为苏晓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开始以全新的视角审视自己这份突如其来的“色彩视觉”。它不再是纯粹的困扰,而是一种需要学习、掌控,并可能用于帮助他人的特殊能力。

在林小虎的建议下,她有意识地进行着练习。从在公园里远远感受行人的情绪色彩,到在超市排队时尝试短暂屏蔽周围嘈杂的情绪信息流。过程依旧艰难,精神上的疲惫感如影随形,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对这种能力的控制力在一点点增强,如同生涩的舞者逐渐熟悉了身体的韵律。

然而,这份初步的掌控感,在她跟随林小虎处理下一个愿望时,遭遇了严峻的考验。

愿望来自一位名叫孙老伯的退休历史教师。他的愿望执着而单一:找到一枚传说中属于某位古代诗人的“玲珑玉印”。根据孙老伯提供的零散古籍线索,这枚玉印很可能随着诗人一同遗失在一次未载于正史的秘密行程中。

林小虎接取了这个愿望,更多是出于对孙老伯那股近乎燃烧生命的执着好奇。当他带着苏晓,按照线索找到郊区一座据说与那诗人有关联的废弃山神庙时,苏晓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林先生……这里……”她下意识地靠近林小虎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不适,“这里的‘颜色’……好奇怪。”

不用苏晓提醒,林小虎也感觉到了。这座破败的山神庙周围,弥漫着一种异常凝滞、沉重的氛围。并非“基石”系统那种外来的恶意,也非周小帆那种自我封闭的悲伤,而是一种经年累月、由单一而强烈的执念浸染空间所形成的特殊力场。

就像……一个由纯粹执念编织而成的,无形的“茧”。

“感觉到了?”林小虎看向苏晓,“能分辨出具体是什么吗?”

苏晓努力集中精神,她的“视觉”中,整座山神庙都被一种极其浓郁、几乎化不开的暗黄色所笼罩,那颜色沉重、粘稠,带着一种故纸堆和陈年墨迹的味道,其中又夹杂着丝丝缕缕不甘的灰白与寻求认可的赤红。

“是……执着,非常非常深的执着……还有……一种找不到答案的不甘心?”苏晓不太确定地描述着。

林小虎点点头,印证了她的感知。两人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走进了庙内。

庙宇不大,蛛网遍布,神像早已坍塌,只剩下斑驳的基座。而在那基座旁,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的老人正佝偻着腰,几乎将脸贴在地上,用一把小刷子小心翼翼地刷着地面砖石的缝隙。他身边放着一个陈旧的双肩包,里面露出卷起的图纸、放大镜和一些考古工具。

正是孙老伯。

听到脚步声,孙老伯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神却异常锐利和明亮,亮得有些骇人。他看到林小虎和苏晓,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带着警惕问道:“你们是谁?这里是我先发现的!”

林小虎早已准备好说辞,表明自己是受某位老教授(他虚构的)委托,前来协助考证的民间爱好者。孙老伯将信将疑,但听到“老教授”和“考证”字样,紧绷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又立刻埋首于他的搜寻工作,嘴里喃喃自语:“一定在这里……根据《南行散记》残卷的记载和星象推算,就是这里……他一定把玉印藏在这里了……”

苏晓站在林小虎身后,眉头紧锁。在她的“视野”里,孙老伯整个人几乎被那粘稠的暗黄色执念彻底包裹了,那颜色浓郁到几乎要将他本身的生命色彩淹没。更让她感到不适的是,这执念力场似乎在排斥、甚至隐隐吸收着周围空间中其他散逸的情绪能量,让这个“茧”变得更加厚实。

“林先生,”她忍不住用极低的声音对林小虎说,“他的状态……很不对劲。那个‘茧’太厚了,他好像……被困在里面了。”

林小虎微微颔首。他也能感觉到,孙老伯的执念已经超越了一般的热爱或学术追求,变成了一种足以吞噬他自身心智的魔障。这枚玉印,对他而言,恐怕早已不是一件古物,而是某种精神的唯一寄托,是证明他毕生研究价值的唯一答案。

强行打断他,可能会引发精神崩溃。

林小虎走到孙老伯身边,蹲下身,没有打扰他,而是也假装观察着地面,同时将一丝极其温和的感知力,如同蒲公英的绒毛般,轻轻探向那执念之茧。

瞬间,无数破碎的意念片段涌入他的感知:

· 青灯古卷下,年轻教师伏案疾书,眼中是对历史的无限痴迷……

· 学术会议上,他的观点被权威嗤之以鼻,台下是窃窃私语和嘲弄的目光……

· 退休那天,他抱着装满手稿的纸箱,走出校园,背影孤寂……

· 无数个日夜,他埋首于故纸堆,反复推算,坚信自己找到了被历史尘埃掩盖的真相……

这枚“玲珑玉印”,是他对抗一生平庸、证明自身价值的最后战场,是他与冰冷现实和岁月遗忘抗争的唯一武器。

林小虎收回感知,心中暗叹。这个愿望,比想象的更复杂。找到玉印或许不难(他隐约已经感知到神像基座下方某个隐秘空隙中有微弱的灵光反应),但如何让孙老伯在找到答案后,不被这极致的执念反噬,才是关键。

他站起身,对依旧埋头苦干的孙老伯开口说道:“孙老伯,您有没有想过,即便找到了玉印,然后呢?”

孙老伯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地盯着林小虎:“然后?然后就能证明我是对的!证明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是错的!证明我的心血没有白费!”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周身那暗黄色的执念光芒也随之剧烈波动。

“证明之后呢?”林小虎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清泉滴入滚油,“您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孙老伯张了张嘴,眼神中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执拗覆盖,“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它!必须找到它!”

看着老人那几乎被执念之火灼烧得扭曲的面容,林小虎知道,简单的劝说毫无意义。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指向庙宇残破的墙壁上,一幅早已模糊不清的壁画痕迹:“孙老伯,您看那幅残画。画中人早已不知所踪,画作本身也残破不堪。但千年前那位画师倾注在笔墨间的心血与情感,是否就因此毫无价值了?”

孙老伯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愣住了。

林小虎继续道,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直指人心的力量:“您追寻那位诗人的足迹,研究他的生平,感受他的悲喜。这份数十年的坚持与热爱本身,早已让您与他在精神上产生了连接。这份连接,这份您投入其中的生命本身,难道不比一枚可能存在的玉印,更能证明您存在的意义吗?”

“您真正想找到的,或许不是玉印,而是……一个能让自己认可自己的答案。”

话音落下的瞬间,孙老伯周身那浓稠的暗黄色执念,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起来!他脸上的激动和偏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混杂着痛苦与迷茫的神情。他怔怔地看着那残破的壁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老茧和灰尘的双手,仿佛第一次真正思考这个问题。

苏晓屏住呼吸,她能“看”到,那厚重的“茧”,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松动。

林小虎知道,火候已到。他不再多言,走到神像基座旁,看似随意地在一处不起眼的裂缝旁敲击了几下,然后用力扳开了一块松动的石板。

下方,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一枚温润剔透、雕刻着云纹的古朴玉印,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朦胧而悠久的光晕。

孙老伯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他踉跄着扑到基座边,颤抖着伸出手,将那枚玉印捧在手心。泪水,毫无预兆地从他浑浊的眼中涌出,大滴大滴地落在冰冷的玉印和尘埃里。

他没有狂喜,没有呐喊,只是无声地流泪,肩膀微微耸动。

那包裹着他的、粘稠的暗黄色执念,随着他的泪水,开始一点点瓦解、消散,虽然缓慢,却坚定无疑。最终显露出来的,是一个疲惫、苍老,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普通老人灵魂的色彩。

他找到了玉印,但更重要的是,林小虎的话,像一把钥匙,在他封闭的心壳上,敲开了一道裂缝,让他看到了执念之外,自身存在的,另一种价值。

离开山神庙时,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晓回头望了一眼那座依旧破败,却仿佛轻松了许多的庙宇,轻声问:“林先生,您最后那段话……是早就想好的吗?”

林小虎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摇了摇头:“不,是看到他的‘茧’之后,才明白的。”

他顿了顿,看向苏晓:“现在,你明白这种‘色彩视觉’的另一种用法了吗?它不仅能让你看到情绪,更能让你……理解执念的源头。”

苏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今天,她不仅见证了林小虎如何化解一个危险的愿望,更亲身体会到,看到“色彩”只是第一步,如何理解并引导色彩背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考验。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专注于孙老伯那浓烈的执念色彩时,庙宇外远处山林的一角,一缕极其微弱、与她之前感知到的任何情绪色彩都截然不同的、冰冷的、带着非人质感的“灰色”一闪而逝,如同隐藏在树叶背后的眼睛,无声地注视了片刻,旋即隐没。

那正是小熊系统预警过的,“基石”碎片可能依附的“载体”所散发的异常信息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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