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紫色的细丝无声没入污浊的黑水。
它细如发丝,却凝聚了叶凡左掌心真钥最后的本源,以及那团银色光团中最精粹的一缕破邪锐气。细丝过处,粘稠的黑水竟被悄然排开,留下一道极细微的真空轨迹,直指那搏动着的黑暗核心。
秽源分身正全力应对金焱那燃烧着金绿火焰、势大力沉的神枪突刺,黑水盾牌在炽热火焰下不断蒸发变薄。直到青紫细丝距离核心不足三尺时,它才猛然惊觉!
“什么?!”秽源面孔扭曲,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尖啸。它想调动力量拦截,却已来不及——大部分力量正用于对抗金焱,池中污秽也因仪式激发的翠绿湖水反扑而运转迟滞。
噗嗤。
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青紫细丝精准地刺入那团不断搏动的黑暗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瞬。
下一刹——
“呃啊啊啊啊——!!!”
凄厉到超越人耳承受极限的尖啸,猛然从秽源面孔中爆发!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怨毒与难以置信。构成面孔的污黑湖水剧烈沸腾、翻滚,表面浮现无数张痛苦扭曲的虚幻面孔,又瞬间崩散。
黑暗核心处,被青紫细丝刺入的地方,骤然亮起一点刺目的青紫色光芒,随后迅速蔓延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纹!裂纹中,纯净的净化之力与霸道的破邪锐气疯狂宣泄、肆虐,从内部瓦解着这污秽的聚合体。
秽源分身的“身躯”开始崩塌、溃散,大片大片的黑水失去活性,化为普通的污浊沉淀物,沉入池底。
“不——!木魇大人不会放过你们!天衍宗……天命……终将……”秽源面孔发出最后怨毒的诅咒,随即彻底爆开,化为漫天飘散的黑灰,被池中重新高涨的翠绿湖水一卷,迅速消融净化。
秽源分身,湮灭!
然而,它临死前的反扑也同时爆发。最后崩散的那股精纯秽源,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化作数十道漆黑的、带着强烈衰亡与诅咒气息的细流,如同垂死的毒蛇,朝着距离最近的叶凡、金焱,以及石台前的守墓人激射而去!
速度太快,距离太近!
金焱怒吼,周身金绿火焰暴涨,神枪横扫,将射向自己的七八道黑流焚灭大半,但仍有两道突破火焰,没入他左肩和右腹,留下两个迅速发黑溃烂的伤口,剧痛让他闷哼后退。
守墓人大部分心神在维持仪式,只来得及挥动木杖在身前布下一层青光,勉强挡住射向自己的黑流,但青光破碎,他也踉跄后退,嘴角溢出更多暗绿汁液,气息萎靡。
而射向叶凡的,足有十余道!且角度刁钻,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叶凡刚刚全力催发那一道青紫细丝,此刻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且体内被之前污秽水箭侵蚀最严重的时刻。右臂无法抬起,左掌真钥之力暂时枯竭,星核刺痛,身形迟滞。
眼看那十余道蕴含秽源精华的诅咒黑流就要将他彻底吞没——
生死一线间,叶凡眼中狠色一闪。
他没有试图躲避或防御——那已不可能。
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决定!
他猛地张开双臂,竟然主动迎向了那十余道诅咒黑流!同时,心神以最快速度沉入左掌真钥空间,沟通那团刚刚因他调用而微微波动的银色光团(伪钥净化所化),以及怀中那枚青灰色的源锁碎片!
“来!”叶凡心中低吼。
十余道诅咒黑流瞬间命中他的胸膛、四肢!
剧烈的、仿佛万蚁噬心、又如同被投入冰火地狱的极致痛苦,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皮肤、肌肉、经脉、骨骼……凡是被黑流触及的地方,迅速变得灰败、失去知觉,血肉枯萎,死气蔓延,甚至连神魂都传来被撕裂、污染的剧痛!
但就在这毁灭性的痛苦爆发的同一刹那,叶凡强忍着几乎要昏厥的冲击,以无上意志催动真钥空间!
嗡!
银色光团与源锁碎片同时光华大放!
一股清凉温润、充满勃勃生机的力量,以及一股苍凉厚重、带着无尽岁月沉淀气息的力量,混合着真钥本身那中正平和的法则之力,自叶凡心口(星核所在)轰然爆发,如同最温柔的潮水,又如同最坚定的堤坝,迎向那疯狂肆虐的死气与诅咒!
这不是对抗,而是……引导与转化!
叶凡在赌!赌这净源池畔,生死树核心之地,“枯”与“荣”之力剧烈交锋的敏感节点,他体内外来入侵的极致“死气”(秽源诅咒),与真钥、源锁、伪钥精华所代表的“生机”与“本源”,能够产生某种剧烈的反应,甚至……引动净源池中那磅礴的“荣”之力量!
他赌对了!
当他体内那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属极高层次的力量猛烈碰撞的瞬间——
整个净源池,翠绿的那一半湖水,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猛地沸腾起来!一道粗大无比的翠绿色光柱,如同苏醒的巨龙,自湖心冲天而起,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贯穿了洞窟顶部(虚化而过),没入上方生死树的躯干之中!
而与此同时,池中央那奄奄一息的源心树苗,似乎也感应到了叶凡体内那剧烈的“枯荣碰撞”以及真钥、源锁的纯净本源气息,竟主动摇曳起来,散发出一缕极其精纯、仿佛蕴含着生命最初奥秘的祖灵生机,跨越池水,悄然融入了叶凡体内!
内外交击,三方共鸣!
叶凡的身体,瞬间成为了一个恐怖的战场,亦是一个奇迹般的熔炉!
秽源诅咒的死气在疯狂破坏、侵蚀。
真钥、源锁、伪钥精华的生机在拼命修复、净化。
源心树苗反馈的祖灵生机如同最高效的催化剂和粘合剂。
而净源池那磅礴的“荣”之力,则通过翠绿光柱与生死树的连接,源源不断地提供着最基础、最浩瀚的生机海洋!
“呃——!”
叶凡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七窍同时渗出鲜血,身体表面不断鼓起又塌陷,皮肤时而灰败如死尸,时而莹润如玉光,气息混乱狂暴到了极点。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半跪在地,双手深深插入地面的岩石中,指甲崩裂,鲜血淋漓。
“老叶!”金焱目眦欲裂,想要上前,却被叶凡周身那狂暴混乱的能量场逼退。
守墓人见状,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嘶声喊道:“不要打扰他!他在进行最深层次的‘枯荣锻体’与‘本源疗伤’!成败在此一举!快,助老夫稳住仪式,引导池中‘荣’力持续灌注!”
金焱咬牙,压下伤势和担忧,转身将剩余太阳真火注入石台,协助守墓人。
石台上符文光芒大盛,与冲天的翠绿光柱连成一体。仪式进入最终阶段,净源池翠绿湖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反向侵蚀、净化污黑的部分。池中央的源心树苗,在那磅礴生机与祖灵之力的滋养下,枯萎的部分开始褪去灰败,抽出点点嫩绿的新芽!
整个青源界,随之震动!
外界,生死树那枯死的一半,树皮上开始脱落大片大片的焦黑死皮,露出下方新生的青灰色木质;少数几根完全枯死的细小枝条,竟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断裂脱落,而断口处,有微不可察的绿意在萌动。虽然距离完全复苏遥遥无期,但那令人绝望的“枯”之颓势,终于被遏制,甚至出现了极其微弱的逆转迹象!
围攻柳如丝和洛星河的腐化木灵与魔将,仿佛失去了最主要的力量源泉和指挥,动作齐齐一滞,眼中幽绿光芒明灭不定,攻势大减,甚至出现小范围的混乱与自相残杀。两人压力骤减,得以喘息,惊疑不定地看向中央那光芒冲天的生死树。
洞窟内。
叶凡体内的拉锯战达到了白热化。
星核处,那几道最深、最顽固的主裂纹,在狂暴生机的冲击与祖灵生机的温养下,如同被无形的大手强行捏合,边缘泛起莹莹玉光,开始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弥合!每弥合一丝,叶凡的气息便雄浑一分,对体内肆虐力量的掌控便强上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十息,却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叶凡周身狂暴混乱的能量波动,终于开始缓缓平复。
皮肤表面的灰败与莹润交替渐渐停止,最终定格在一种健康内敛的温润光泽上。七窍不再流血,唯有嘴角残留着一丝暗红色的血痂。插入地面的双手缓缓抽出,原本崩裂的指甲竟已重新长出,完好如初。
他缓缓抬起头。
双眼睁开,眸中神光湛然,深邃如星空,却又带着一种洗尽铅华般的清明与沉凝。此前因伤势和疲惫而萦绕的阴霾一扫而空。
体内,星核上那几道触目惊心的主裂纹,已然愈合了超过七成!只余下三道最深处、纠缠着些许顽固秽气的细微裂痕尚未完全平复,但已无崩碎之危,且在持续好转。修为境界,彻底稳固在化神中期,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中期的顶峰!对真钥的感应与运用,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右臂的伤势,在刚才的狂暴能量冲刷与生机滋养下,经脉淤塞尽去,虽因骨骼筋肉受损过重,无法立刻恢复如初、爆发出全部力量,但已然行动无碍,可握兵刃,可运灵力。
更让叶凡心惊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体内,除了真钥、源锁碎片、伪钥精华的气息外,还多了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与这青源界生死树隐隐相连的“祖灵印记”。这印记仿佛一个种子,让他与此地产生了一种难以割舍的因果联系。
净源池中,翠绿湖水已占据了超过七成区域,污黑湖水被压缩到角落,依旧翻腾,但势头大减。源心树苗恢复了约莫三成生机,虽然依旧瘦弱,但已不再奄奄一息,散发出稳定的祖灵波动。
仪式,成功了!
守墓人看着叶凡,枯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难看的笑容,随即身体一晃,靠着石台缓缓坐下,气息微弱,却带着满足。金焱也松了口气,连忙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叶凡站起身,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与焕然一新的状态,对着守墓人郑重抱拳:“多谢前辈。”
守墓人摆摆手,声音虚弱却欣慰:“是你自己的造化与决断……咳咳……净源归元已成,枯荣失衡暂缓,青源界……至少可再撑百年。吾……也算对得起祖灵嘱托了。”
他喘息几下,目光重新变得严肃:“然,危机未除。木魇本体未损,其必感知分身湮灭,绝不会善罢甘休。且……”
他话未说完,脸色忽然一变,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净源池上方,那被翠绿光柱贯穿、此刻已恢复正常的洞窟穹顶,仿佛要透过厚重的岩层,看向外界虚空。
几乎同时,叶凡左掌心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墨留下的黑色剑符,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一道冰冷、急促、甚至带着一丝凝重的意念,强行刺入叶凡识海:
“叶凡!立刻离开青源界!木魇已察觉,正不惜代价破开‘葬花谷’封印!星痕殿的杂碎引来了‘虚空蠕虫’群,正在啃噬秘境壁障!最多一个时辰,此地必将与虚空乱流接通,化为绝地!速按吾予你的星图,前往虚空战场‘断刃城’!快——!”
意念戛然而止,剑符温度骤降,表面却多了一道细微裂痕。
叶凡瞳孔骤缩!
守墓人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惨然一笑:“终究……还是来了吗……天要亡我青源界?”
墨的警告如同惊雷!
刚刚稳定伤势、逆转枯荣的喜悦尚未散去,更大的灭顶之灾已迫在眉睫!
虚空蠕虫群、即将脱困的木魇本体、虎视眈眈的星痕殿……青源界危在旦夕!
叶凡必须立刻做出抉择:是带着同伴冒险遁入危机四伏的虚空,还是留下与守墓人共存亡?
而怀中那枚刚刚因疗伤而与之产生更深联系的源锁碎片,此刻竟自发传来一阵强烈的、指向池底某处的悸动——那里,似乎还藏着青源界最后的秘密,亦或是……逃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