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跳动,将三个人的影子诡异地投射在墙壁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凌月还靠在墙边,脖颈上火辣辣的刺痛提醒着她刚才的凶险。赵弈站在房中,脸上的杀意还未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当众打断的暴怒与惊疑。
而小安子,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幽灵,依旧保持着那个高举瓷瓶的谦卑姿势。他甚至没有转头看一眼三皇子,仿佛这位权势滔天的皇子不过是房中的一尊摆设。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直接的对抗都更具侮辱性。
赵弈死死地盯着小安子手中那个通体乌黑的瓷瓶,又看了看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的苏凌月,他不是傻子,瞬间明白了什么。
“好,好一个兄友弟恭。”赵弈怒极反笑,他转向苏凌月,声音里满是讥讽,“本王还真是小看你了。这边刚跟本王演完贞洁烈女,那边就迫不及待地收下了皇兄的‘赏赐’?”
他特意加重了“赏赐”二字,意有所指。
苏凌月扶着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刚才的窒息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小安子的出现如同一剂强心针,让她瞬间清醒。
「赵辰……他是在向赵弈示威,也是在向我展示他的掌控力。」
他放任赵弈进来,就是在等这一刻。等赵弈的屠刀举到最高点时,他再轻飘飘地出现,将她从刀口下拉回。
他要让她看清,谁才是那个能决定她生死的、唯一的主人。
苏凌月忍着喉咙的剧痛,冷冷地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厉。
“三皇子殿下说笑了。”
她没有去看赵弈,而是从小安子手中接过了那个冰冷的瓷瓶。那瓷瓶入手极沉,像一块万年寒铁,瞬间冻得她指尖发麻。
她握紧瓷瓶,这才转向赵弈,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太子殿下仁厚,知道我近来受了惊吓,特意送来安神的汤药。”
她微微歪了歪头,用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那道清晰的红痕,笑得愈发残忍。
“毕竟,总有些不请自来的疯狗,喜欢深夜闯入别人闺房,搅人清梦。这惊吓……可不是受得不浅么?”
“你!”赵弈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苏凌月,你敢骂本王是狗?!”
“殿下何必对号入座?”苏凌月将瓷瓶收进袖中,那冰冷的触感给了她无穷的勇气,“我苏凌月虽然只是一个被禁足的罪臣之女,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欺辱的。”
她往前走了一步,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毫不畏惧的锋芒。
“殿下深夜闯我闺阁,对我行凶,此事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你敢威胁本王?”赵弈没想到这个他一手摧毁的女人,竟敢在此刻反咬他一口。
“不敢。”苏凌月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提醒殿下。”
她看了一眼门外那些沉默的禁军侍卫的影子,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恭敬垂首的小安子。
“提醒殿下,这里是镇国将军府,是太子殿下亲兵看守的地方。您在这里动的手,可都落在太子殿下的眼睛里。”
“太子殿下宽厚,不与您计较。但您若再这般纠缠不休,耽误了臣女休息……”
苏凌月深吸一口气,猛地转头,对着小安子厉声喝道:“小安子公公!”
小安子身体一颤,连忙躬身:“奴才在。”
“殿下送的药,我已收下。只是这屋里的污浊之气实在熏人。”苏凌月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劳烦公公替我送客!”
“我这里庙小,容不下某些不请自来的贵人。”
“请他——”
“滚出去!”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弈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被苏凌月这个弃妇当着一个太监的面,指着鼻子骂“滚”。
他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小安子却像是没看见三皇子那要吃人的表情。他往前走了一小步,挡在了苏凌月和赵弈之间,虽然依旧是那副谦卑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比。
“三皇子殿下,夜深了。苏大小姐需要休息。您……请吧。”
这是太子的意思,也是逐客令。
赵弈死死地盯着苏凌月。
他知道,今夜他杀不了她了。
这个女人,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变成了太子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好……好得很。”赵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猛地一甩袖子,那力道几乎要将桌上的烛台扫落。
“苏凌月,你给本王等着!”
“本王倒要看看,两日之后,你那个病秧子皇兄,要如何去朱雀大街给你父亲和兄长……收尸!”
他撂下这句狠话,再也不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门。
院外的禁军侍卫像是没看见他一般,依旧如石像般矗立。
直到赵弈那充满暴怒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府门外,苏凌月那根紧绷的弦才猛地一松。
她双腿一软,若非及时扶住桌沿,险些再次瘫倒在地。
“苏大小姐。”小安子那不带半分情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凌月缓缓直起身,她看着眼前这个恭顺的太监,心中一片冰冷。
赵弈是狼,而眼前的赵辰,是那只操纵着狼群的、更可怕的猛虎。
“殿下。”她沙哑着开口,“您要的,我都做了。”
小安子这才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程式化的笑容:“苏大小姐聪慧过人,殿下果然没有看错。”
他从怀中又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递了过去。
“这是‘药引’。明日午时,会有一名太医奉殿下之命,前往天牢为您父亲‘诊治’。”
“您只需想办法将这药引……混入太医的药箱即可。”
“至于这瓶‘药’……”小安子的目光落在那乌黑的瓷瓶上,“太医会知道该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