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那泛着寒芒的尖端,停在刘婆子浑浊的瞳孔前,只有一寸的距离。
冰冷的金属触感和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刘婆子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能清晰地闻到苏凌月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血腥气——那是她自己脸上的血。
这个她看了十几年、自以为蠢笨如猪的嫡小姐,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恶鬼。
“不……不要……我说!我都说!”刘婆子的心理防线在对失明的极致恐惧下瞬间崩溃。她涕泗横流,再也顾不上伪装,“是……是二小姐!都是二小姐指使老奴的!”
“说下去。”苏凌月的声音没有半分起伏,匕首却又往前送了一分。
“啊——”刘婆子吓得尖叫一声,竹筒倒豆子般吼了出来:“二小姐在府里一共安插了四个人!除了老奴,还有……还有厨房负责采买的张旺媳妇,她负责在您的饮食里动手脚!还有……还有马夫老吴的儿子,是他给大公子的马下的巴豆!最后一个是……是二等丫鬟彩云,她负责……负责监视您院子里的动静,平日里借着送浣洗衣物的名义给二小姐传话!”
一桩桩,一件件,前世所有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意外”,此刻都有了答案。
苏凌月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这座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将军府,早已被苏轻柔渗透得像一只千疮百孔的筛子。
“传话?”苏凌月抓住了这个重点,匕首在刘婆子另一边完好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就只是传话这么简单吗?她今日,还想做什么?”
“今日?”刘婆子瞳孔一缩,显然是被问到了关键处。她拼命地摇头,“老奴不知……老奴真的不知啊大小姐……”
“看来你这双眼睛,是真的不想要了。”苏凌月的声音陡然转冷,握着匕首的手猛然抬起。
“我说!我说!”刘婆子彻底吓破了胆,嘶喊道,“老奴这碗安神汤只是试探!二小姐……二小姐交代了,如果您喝了汤没事,就证明您……您还是和以前一样蠢。那……那张旺媳妇今晚送来的晚膳里,就会……就会下真正的‘牵机’之毒啊!”
好一个“牵机之毒”。
好一个“蛇蝎主仆”。
她们竟是连一天都不想让她多活了。
苏凌月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摊烂泥般的妇人。前世所有的恨意,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杀机。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刘婆子一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连忙磕头如捣蒜:“大小姐饶命!老奴再也不敢了!老奴愿意为您做牛做马,求大小姐饶了老奴这条狗命……”
“做牛做马?”苏凌月笑了,那笑容让她看起来像个讨债的修罗,“你害死了我母亲,害了我哥哥,给我下了这么多年的毒,现在还想活命?”
她缓缓踱步到桌边,声音轻得像在叹息:“我前日才在佛前许愿,不再杀生。”
刘婆子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凝固了。
“可惜,”苏凌月转过身,眼中是无尽的嘲讽,“我不是佛。我只是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小姐,奴婢回来了。”是云香的声音。
“在外面候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苏凌月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门外的云香心中一凛,不敢多问,恭敬地应了声“是”。
苏凌月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刘婆子。
“我答应过,你若说了,我给你个痛快。”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那正是她刚刚从东宫“求”来的“清理门户”的东西之一。
她走到刘婆子面前,捏开她那还在不断求饶的嘴,将那瓶无色无味的毒药尽数灌了进去。
“呜……呜……”
刘婆子瞪大了双眼,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她那双浑浊的眼睛便彻底失去了神采,头一歪,再没了声息。
苏凌月面无表情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她断气。
「前世,你们将我丢在地牢。这一世,你就先去地底,等你的好主子吧。」
她将刘婆子拖到了内室的拔步床下,那里是视线的死角。然后,她才打开房门,让早已等得心焦的云香走了进来。
云香手中捧着一个不大的包裹。
“小姐,东西……东西拿来了。”云香的声音有些颤抖。
“打开。”
包裹里,除了几味极其罕见的药材,还有一小包白色的粉末——是石灰,以及一卷结实的麻绳。
苏凌月将刘婆子招供的那几个人名,以及她们的罪行,一一告诉了云香。
云香早已听得面无人色,浑身发冷。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那些和善的下人竟都包藏祸心。
“小姐……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苏凌月将那包石灰和麻绳收好,“自然是将她们一并打发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厨房该送晚膳了。
“云香,你去厨房,就说我饿了。”苏凌月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指名道姓,就要那个张旺媳妇,送晚膳过来。”
云香心头一颤,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小姐!”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个穿着灰布围裙的粗壮妇人提着食盒,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
“大小姐,您的晚膳。”张旺媳妇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一碗燕窝鸡丝粥,两碟精致小菜。
“张妈妈辛苦了。”苏凌月坐在桌边,却没有动筷。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妇人,“我听说,妈妈的手艺是府里最好的,尤其是这道燕窝鸡丝粥,火候恰到好处。”
张旺媳妇脸上堆着笑:“大小姐谬赞了,您快趁热喝吧。”
“好。”苏凌月端起了粥碗。
就在张旺媳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时,苏凌月却猛地将那碗粥狠狠地掼在了她面前的地上。
“哐当——”
滚烫的粥水和瓷器碎片溅了张旺媳妇一身。
“啊!”张旺媳妇烫得尖叫一声,本能地后退。
“这粥里,”苏凌月缓缓站起身,一步步逼近那早已吓傻了的妇人,“是不是也放了白芷和川芎啊?”
张旺媳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凌月,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大小姐……饶命……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苏凌月从袖中摸出了那把匕首,抵在了张旺媳妇的咽喉上,声音比窗外的秋雨还要冷,“刘婆子已经全都招了。你是想现在就下去陪她,还是想换个活法?”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张旺媳妇闻着匕首上那股还未散去的血腥味,再也绷不住了,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一股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她竟是直接吓尿了。
“奴婢……奴婢不想死!”她哭喊着,疯狂地磕头,“奴婢愿意为大小姐做牛做马!求大小姐饶命!”
“很好。”苏凌月收回了匕首。
她知道,苏轻柔的第二颗毒牙,也被她拔掉了。
她看着地上这滩烂泥,又看了看床下那个已经冰冷的尸体,眼中没有半分怜悯。
「苏轻柔,你的算计,才刚刚开始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