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格里的狼探员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窒息的咕噜声,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试图组织语言
“巡、巡长!他们……他们是……是……”他急得爪子乱挥,指向角落又猛地收回,语无伦次,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在油灯下闪着微光
他越是慌乱,就越是显得心虚,仿佛真的藏匿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
角落里的洛星心脏狂跳,那疤脸狼兽独眼中的冰冷审视像实质的重压落在他身上,让他呼吸困难
他下意识地把身体往赤狐身后缩了缩,试图用那高大的身躯挡住自己,尽管赤狐此刻提供的唯一“庇护”就是他的体积
巡长并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只冰冷的独眼静静地看着格里,等待着他的解释,这种沉默的威压比咆哮更令人恐惧
就在格里快要被这压力压垮,几乎要脱口而出“是他们自己闯进来求收留的!”时
一直安静得如同雕塑的赤狐,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
不是被洛星拉扯的那种被动晃动,而是一种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颤抖,仿佛被无形的电流穿过,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极模糊的嗬气声,像是试图说什么,却又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微小的动静在死寂的厅堂里无异于一声惊雷!
瞬间,所有目光——巡长冰冷的独眼、格里惊恐的眼神、以及那两只浣熊探员好奇又警惕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赤狐身上!
洛星吓得差点跳起来,猛地扭头看向赤狐,紫色眼瞳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别在这时候出状况啊!大哥!)
格里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晕过去(完了!果然要惹麻烦!)
然而,那诡异的颤动只持续了一瞬就消失了
赤狐恢复了一动不动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只有他那双依旧空洞的眼睛,似乎在无人察觉的深处,有那么一丝极细微的涟漪荡过,快得让兽无法捕捉
巡长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向前迈了一步,沉重的靴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咚”的一声
他完全无视了瑟瑟发抖的格里和紧张得快炸毛的洛星,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赤狐身上
“他?”巡长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丝探究的锐利
“怎么回事?”这一次,他的问题不再是针对格里,更像是某种基于经验的直接判断
他似乎从赤狐那瞬间的异常和长久呆滞的状态中看出了些什么
巡长没有等待任何兽的回答,他那沉重的靴子再次迈出,一步,两步,如同精准丈量过距离,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径直走向角落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彻底笼罩了缩在毯子里的洛星和呆坐的赤狐
格里屏住了呼吸,爪子死死抠着桌沿在心里祈祷别是什么伪装魔兽,两个浣熊探员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背,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巡长在赤狐面前站定,背对着他的下属们,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独眼锐利如刀,俯视着,深深看进赤狐那双空洞的、仿佛蒙着灰翳的眼眸深处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秒
巡长的眉头越皱越紧,那道伤疤也扭曲得更加狰狞
他似乎想从这片虚无中找到一丝焦点,一丝反应,但什么都没有
赤狐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或者说,穿透了他,目光散落在不知名的虚空中
(……这?)巡长心中闪过一丝判断,但常年与各种诡秘事件打交道的直觉又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瞬间的颤动绝非偶然
巡长维持着俯视的姿态,宽阔的后背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他此刻的表情完全隔绝在下属们的视线之外
时间一秒秒过去,他盯着那双空洞的眼睛,试图从中撬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但回应他的只有死寂的虚无,那瞬间的颤动仿佛真的只是一个错觉
(……该死的)巡长心里暗骂一声,一种极其罕见的、混合着挫败和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搞什么?难道真是个傻掉的?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他想象过各种可能——伪装、诅咒、邪术操控——却万万没想到可能面对的是一个纯粹的、毫无威胁的……傻子?!
这感觉就像蓄满力的一拳狠狠砸进了棉花里,不仅徒劳,还显得自己有点蠢
这股难以言喻的憋闷感让他本就严肃的脸部线条更加僵硬,那道伤疤也显得愈发冷硬
虽然他背对着格里和两浣熊探员,没有任何夸张的表情变化,但周身那股本就极低的气压仿佛又骤降了几度,连油灯的光晕似乎都随之黯淡了几分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那道伤疤也随之移动,在跳动的火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那双深邃的、并非独眼但锐利程度丝毫不减的琥珀色眼眸,带着这股子难以消散的、吃了苍蝇般的黑沉气压,沉重地落到了旁边几乎吓僵的洛星脸上
洛星正拼命降低存在感,忽然感觉那可怕的视线又落回了自己身上,而且……好像比刚才更吓兽了
巡长那张本就凶悍的疤脸此刻更是黑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冰冷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尤其当那道可怕的伤疤正对着他时,压迫感简直翻倍
洛星感觉自己就像被天敌盯上的幼崽,全身的绒毛都炸了起来
他死死揪着赤狐的胳膊,几乎要把自己整个兽藏到那具“城墙”却毫无反应的身躯后面
巡长那带着审视和烦躁的目光扫向赤狐左侧,洛星就吓得猛地一缩,小脑袋拼命往右边躲,试图让赤狐挡住自己
巡长的眉头拧得更紧,视线又移向右侧,洛星又手忙脚乱地、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蹬着小短腿蹭到左边,只露出一只因为极度恐惧而睁得圆溜溜的紫色眼睛,警惕地偷瞄着巡长
当巡长试图将目光聚焦在赤狐正前方,也就是两人中间的空隙时,不可避免地再次对上了洛星那双写满了“无辜”、“害怕”和“求放过”的、水汽氤氲的大眼睛( ′ ^ ` )
(……)巡长看着这小崽子把自己和那个傻子当成可移动掩体,进行着毫无意义且漏洞百出的躲猫猫,额角的青筋似乎都跳了一下,那股子憋闷感更强了
他办案多年,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没见过,但面对这种一个彻底傻掉、一个吓破胆的崽傻组合,他那些审讯、威慑的手段简直无处施展,就像重拳打在了最柔软的羽毛堆里,只剩下一阵无力
他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或者说,懒得再跟这明显问不出什么名堂的小鬼大眼瞪小眼
他猛地转过身,那道伤疤在转身的瞬间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他不再看角落里那两个让他无比糟心的“麻烦”,而是将所有的威压重新投向了几乎快要缩进桌子底下的格里
“格里!”巡长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不容错辨的怒意和极度不耐烦
“你是打算在这里孵蛋,还是准备给我一个能听的解释?!”
这声低吼如同惊雷,终于把格里从僵直状态中炸了出来,他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舌头仿佛打了结
“报、报告巡长!他们、他们是外来者!天太黑了没地方去!就、就暂时收留一下!天一亮保证让他们滚蛋!绝对不耽误正事!”
巡长听着格里磕磕巴巴的解释,脸上那骇人的阴沉神色并未缓和,但也没有立刻发作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冷哼,算是听到了
他再次侧过头,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最后一次扫过角落——目光掠过依旧在试图把自己缩得更小的洛星,以及那尊雷打不动的“傻狐狸雕像”
然后,他转回身,看着冷汗涔涔的格里,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定论的沉重压力
“看好他们”他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带着冰冷的重量
“天亮,立刻清理出去。”
他停顿了一下,那道伤疤随着他下颌的收紧而微微牵动
“在这期间”他盯着格里的眼睛,强调道
“他们惹出的任何麻烦,或者……他们本身出了任何问题——”
巡长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再次瞥向赤狐
“——都由你,全权负责”
这句话如同最终判决,重重砸在格里心头,这意味着不止是看管,更是担保
如果那个傻大个突然发疯,或者这小崽子偷了东西,甚至如果他们俩莫名其妙地也“失踪”了……所有的责任,都将由他格里一力承担
格里的脸瞬间苦得像生吞了黄连,但他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挺直脊背尽管腿还有点软
“是!巡长!明白!”他硬着头皮应道
巡长不再多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那角落里的“愚蠢”气息
他猛地一挥手,示意那两个一直屏息凝神的浣熊探员跟上,随即大步流星地朝着厅堂内侧的办公室走去,沉重的靴声如同敲打在格里和洛星心上的警钟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格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差点瘫软在地,他哭丧着脸,绝望地望向角落里那两个被他上司亲自盖章认定的“大麻烦”
“完了……全完了……”他用爪子捂住脸,“这个月的全勤奖……肯定泡汤了……说不定还要扣薪水……写检讨……巡长肯定会让我去扫一个月厕所……”
他越说越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一片灰暗的前景,那点微薄的薪水可是他攒钱娶媳妇儿的希望啊!现在全被这两个天降灾星给毁了!
他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向洛星和赤狐,那眼神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但一想到巡长那句“全权负责”
他又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只能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警告道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他伸出爪子,颤抖地指着他们
“就待在那个角落!不许动!不许出声!不许打喷嚏!不许放屁!连呼吸都给我放轻点!要是敢惹出一点动静,吵到……”他心惊胆战地瞥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门
“我、我就把你们俩连同毯子一起扔出去喂黑夜!”他的威胁听起来色厉内荏,甚至带着点哭腔
“不、不动!绝对不动!”洛星被格里那副又凶又惨的样子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点头,用气音保证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自己和赤狐裹得更严实,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半,只求能变成背景里的一块石头,再也引不起任何注意
巡逻营的厅堂里,只剩下格里绝望的碎碎念、油灯燃烧的噼啪声,以及窗外那似乎永无止境的、呜咽般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