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平息后,一个庄重的念头在三人心中同时升起。孙婷婷抹着眼泪,在电话里哽咽着说:“苗苗,清清,我们……得去告诉你妈妈这个好消息。得让她知道。”
第二天清晨,天色湛蓝,阳光炽烈。何世清小心翼翼地将那份录取通知书装进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像捧着圣物。孙婷婷特意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服,买了一束新鲜的白菊。苏苗苗则默默地将通知书复印了一份,将复印件仔细地对折好,放进了贴身的衣兜里。
她们一行三人,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走向城外那片安静的墓园。 墓园在夏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寂静,只有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苏母的墓碑被打扫得很干净,照片上的她,笑容温和,目光清澈,仿佛正注视着风尘仆仆而来的她们。站定在墓前,刚才在路上的所有言语仿佛都卡在了喉咙里。
孙婷婷率先走上前,将白菊轻轻放在墓前,未语泪先流:“来娣……我们来看你了。”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给你带了个天大的好消息……咱们苗苗,考上了!考上南京大学的中文系了!是顶好的大学,顶好的专业!孩子争气啊……你没白疼她,没白辛苦这一场……” 她哭得不能自已,仿佛要将苏母离世后压抑的所有心疼、所有艰难,都在这一刻倾诉给地下的好友。
苏苗苗走到墓前,缓缓跪下,伸出手,指尖轻轻抚摸着墓碑上母亲冰冷的照片,从眉眼,到嘴角,仿佛想感受到一丝温度。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仔细折好的通知书复印件,小心翼翼地、平整地摊开,摆放在墓碑前。
“妈……” 她开口,声音是哭过后的沙哑,带着无尽的思念和委屈,也带着终于可以告慰母亲的激动,“我考上了。南京大学,中文系。就像你一直希望的那样,我去学中文了,去读很多很多书,以后……也想像你说的,写出好的故事来。” 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一些,“妈,我知道,你一定能看见,对不对?我没有让你失望……清清姐姐把我照顾得很好,孙阿姨也像妈妈一样疼我……爸爸和李阿姨,他们也帮了我很多……你在那边,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真的会好好的……”
她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冰冷的墓碑,像是小时候撒娇般依偎着母亲,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流着泪,也无声地汲取着力量。
何世清站在苏苗苗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红着眼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当苏苗苗的情绪稍稍平复,她才走上前,也跪了下来,握住了苏苗苗冰凉的手,一起面向墓碑。她看着苏母的照片,目光坚定而郑重,仿佛在立下最庄重的誓言: “阿姨,我是世清。我带着苗苗来看您了。”
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苗苗她特别特别棒,她做到了。您放心,我会一直陪着她,陪她去南京,照顾她,看着她大学毕业,找到好工作,看着她幸福快乐。只要我何世清在一天,就绝不会让苗苗受委屈。我会替您,守着她,护着她一辈子。您在天上,请安心。”
孙婷婷也走上前,扶着两个孩子的肩膀,对着墓碑说:“来娣,你听见了吧?孩子们都好好的,都争气!你就放宽心吧……以后,有我和清清看着苗苗,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阳光透过松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静静地笼罩着墓碑前这三个紧密相依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白菊淡淡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悲伤依旧存在,却被一种更为强大的、充满希望的力量所覆盖。
告别,是为了更好的启程。而这份金榜题名的喜悦,便是献给逝者最好的告慰,也是生者携手走向新起点的、最有力的号角。 在墓前长久地静默伫立后,她们三人缓缓离开。
转身时,苏苗苗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阳光下,母亲照片上的笑容,似乎更加温暖、更加欣慰了。她知道,母亲“看”到了。这份认知,像一股暖流,冲散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阴霾和不安。南京,那个有着清清姐姐、有着崭新未来的城市,正等待着她,去开启人生全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