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绫站在船沿,手扶栏杆,看着滚滚的江水和岸上徐徐后移的景物,她心潮起伏,归心似箭!自己来南境这一趟,不知不觉已有七日。这七日,不知龙文、索云菲他们怎么样了……
她心里清楚,这些天,自己一直没有消息,龙文一定心急如焚!可她不知道,索云菲跟自己一样刚刚历尽生死从魔窟逃出,此时正躲在茫茫林海中的一棵大树上。
暂且放下苏青绫不讲,单说索云菲。她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感受着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缝隙,在身上投下斑驳温暖的光点。有了白鸽送出的“平安”信,龙文至少知道自己还活着,知道自己暂时脱险了,这就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夜幕降临,自己再回县衙。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她需要这宝贵的几个时辰来恢复一丝体力,处理伤势,更重要的是,避开白天可能无处不在的眼线。独孤煞和黑鹰卫在崖顶找不到她,必然会扩大搜索范围,甚至可能在回城的要道上设下埋伏。只有等到万籁俱寂的深夜,她才有一线机会,悄无声息地潜回县衙。
夕阳的余晖将浩瀚的林海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归巢的鸟鸣此起彼伏,山林渐渐沉入一种静谧的黄昏氛围中。
索云菲闭上双眼,强迫自己进入调息状态,努力引导着体内那丝微弱散乱的真气,试图修复受损的经脉,平复翻腾的气血。每一缕真气的流转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但她紧咬牙关,默默忍受着。
时间在缓慢而坚定地流逝着,天边的金色渐渐褪去,被深沉的靛蓝和绛紫色取代。林间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树影变得模糊而浓重,如同蛰伏的巨兽。山风渐起,带着深秋的凉意,吹拂过女侠汗湿的鬓角和疲惫的脸颊。
就在这明暗交替的静谧时刻,索云菲那因伤痛和疲惫而稍显迟钝的感官,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异响!
不是风声!不是归鸟扑翅!
声源很远,像是什么极轻的东西踩在了远处厚厚的落叶层上,发出一声微乎其微、几乎被林涛掩盖的“嚓”声!
紧接着,又是一声!距离似乎……比刚才近了一些?
索云菲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眸中疲惫尽褪,瞬间恢复了锐利和警觉!如同被冷水浇头,所有的困倦和伤痛都被强行压下。
她屏住呼吸,全身的器官在刹那间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右手完好无损的五根金指甲,无声无息地缩回袖中,又如同蓄势待发的箭矢,随时准备弹出!
是谁?!
独孤煞的人?这么快就搜索到这片区域了?还是……山中的猎户?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的身体如同最警觉的狸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悄然调整了一下姿势,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一寸寸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幽深、光线几乎无法透入的、浓密的灌木丛。
林海深处,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但索云菲知道,那绝不是错觉。黑暗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已经穿透了重重树影,牢牢锁定了她藏身的这棵老榕树!
一种冰冷的、被野兽盯上的寒意,无声无息地,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索云菲的心骤然缩紧,汗毛倒竖。那感觉如此清晰,绝非错觉!一股浓烈的、带着原始野性的腥臊气息,随着晚风,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鼻孔。
不是人,是猛兽!
念头刚闪过,那片浓密的灌木丛猛地向两边分开,一个庞大、矫健、带着慑人压迫感的黄黑身影无声无息地踱了出来。
一只吊睛白额大虎!
它体型极为雄壮,肩背的肌肉在黯淡的光线下起伏如丘壑,粗壮的尾巴如同一条钢鞭,轻轻扫过地面。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烁着冰冷而饥饿的光芒,它微微昂着头,湿润的鼻翼翕动着,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属于“生人”的独特气味。
最终,那两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穿透层层枝叶,牢牢钉在了索云菲藏身的树干上!
索云菲的心沉了下去。她身处大树中段,距离地面足有三丈多高,这本该是绝佳的庇护所。寻常猛虎,纵有千钧之力,也奈何不得树上的猎物。
然而,眼前这头猛虎的眼神,却透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和狡黠,它不像寻常野兽那样焦躁地低吼徘徊,反而像是在审视、在判断。
下一刻,索云菲心中的那点侥幸被彻底粉碎!
只见那巨虎猛地一个伏低,强健的后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庞大的身躯竟如离弦之箭般腾空而起!两只粗壮的前爪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抓向索云菲下方一丈处的树干!
嗤啦——
坚硬的树皮在虎爪下如同朽木般碎裂、翻卷,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深痕!庞大的虎躯借着这一蹬之力,竟真的向上蹿升了一大截!它并未落地,紧接着后爪再次蹬踏在树干上,动作虽不如猿猴灵巧,却带着一种势不可挡的蛮横和精准,如同攀岩一般,继续向上!
索云菲瞳孔骤缩!这畜生竟然会爬树!而且动作如此迅猛!她此刻内伤未愈,真气滞涩,硬拼绝非上策。眼看那虎头离自己藏身的枝桠已不足一丈,腥风扑面而来,几乎能闻到它口中喷出的热气!
不能让它近身!
索云菲来不及多想,强提一口丹田残存的真气,足尖在树枝上用力一点!
“咔嚓!”脚下的树枝应声而断,而她整个人已借力向后上方轻盈地倒翻出去,如同风中飘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老虎紧随而至、带着破空声扫来的巨爪!虎爪擦着她刚才的位置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她落在更高一层、更细一些的横枝上,身形微晃,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腥甜。刚才强行提气,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她强忍痛楚,眼神锐利如鹰。
“吼——”猎物逃脱,巨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树冠都仿佛在声波中颤抖。它显然被彻底激怒了,琥珀色的眼中凶光大盛,庞大的身躯在并不粗壮的树枝上竟然展现出不可思议的平衡力,再次发力,不顾一切地向上猛扑!它选择的路径极其刁钻,利用强壮的四肢和利爪,在树干和粗枝间交替借力,速度虽不及平地,但那股不死不休的凶悍气势,足以让任何人心胆俱寒。
索云菲知道,在树上与这天生猎手缠斗,自己重伤之下,迟早力竭!必须改变策略!
眼看巨虎又一次扑近,腥风几乎笼罩头顶,索云菲眼中寒芒一闪,不退反进!
她身形倏然下坠,如同陨石坠落,却又在即将与扑上来的虎头相撞的瞬间,施展出绝顶的轻身功夫——“云燕三折”!身体在空中不可思议地连续三次小幅度转折变向,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巨虎的扑击落空!巨大的惯性让它前冲之势一时难以遏制。
看准时机,索云菲在身体下坠经过巨虎身侧的刹那,一直缩在袖中的右手闪电般探出!
嗤!嗤!嗤!
五道刺目的金光在昏暗的暮色中骤然亮起!她五指上的金指甲如同五柄无坚不摧的短匕,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狠狠划过巨虎相对柔软的侧腹和肩胛部位!并非致命一击,而是快如疾风,专挑皮薄肉厚之处下手!
“嗷呜——”
剧痛让巨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崩裂,滚烫的虎血飞溅而出!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扭,巨大的痛苦让它攀附不稳,险些从树上跌落!
索云菲借着这一划的反作用力,轻盈地荡向旁边一根更远的树枝,稳稳落下,剧烈喘息,脸色又白了几分。这一击看似得手,却几乎耗尽了她刚凝聚起来的一点力气。
金指甲上,殷红的血珠缓缓滴落。
剧痛彻底激发了猛虎的凶性!它琥珀色的眼珠瞬间变得赤红,狂怒的咆哮震得树叶簌簌落下。它不顾侧腹汩汩流血的伤口,死死锁定索云菲的位置,竟以一种更加狂暴、更加不计后果的姿态,再次猛扑过来!巨大的虎爪挥舞,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力量,粗壮的尾巴也如同钢鞭般横扫,所过之处,稍细的树枝纷纷断裂!
索云菲心知硬接不得。她咬紧牙关,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在纵横交错的枝桠间腾挪闪避。时而如灵猿般在枝头跳跃,时而如壁虎般紧贴树干滑下,时而又借助柔韧的枝条反弹,身影飘忽不定,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致命的爪击和尾扫。
一时间,只见暮色笼罩的古树之上,庞大的黄黑身影疯狂扑击,带起腥风阵阵,断枝残叶如雨落下;而一道纤细的红色身影则在其间惊险万分地穿梭闪避,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金指甲偶尔在躲避间隙弹出,在虎躯上增添一道新的血痕,虽不致命,却累积着痛苦,更刺激着猛虎的凶性。
这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持续了不知多久。索云菲的内衫早已被冷汗浸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真气运行越来越滞涩,动作也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而那头巨虎,同样气喘如牛,侧腹和肩背的伤口不断流血,动作也失去了最初的迅猛和精准。它扑击的频率在降低,喘息声却越来越粗重,那赤红的双眼中,除了狂暴的杀意,也渐渐染上了一丝力竭的疲惫……
人与兽都已经有些精疲力尽,接下来的搏斗不知谁更胜一筹,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