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暮色总来得温柔，傍晚六点多，秦淮河的灯就次第亮了起来。江亦辰把最后一页《胡杨家风录》的校样叠好，放进胡杨木做的书盒里，转身时正好看见苏晓棠在阳台收衣服——她穿着件浅杏色的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正踮着脚把棠棠的小裙子往晾衣绳上挂，夕阳的余晖落在她发梢，染了层淡淡的金。
“别收了，”江亦辰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衣架，“石建国带阿敦去逛夫子庙了，棠棠跟小宇他们去小区广场玩了，今晚我们俩，去秦淮河走一走。”
苏晓棠愣了愣，指尖还停在晾衣绳上，随即笑了：“倒是难得有这样的空闲。”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发梢，“要不要我换件衣服？”
“不用，这样就好。”江亦辰帮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戴着一串胡杨果手链，是去年棠棠用敦煌带回来的胡杨果串的，每颗果子上都刻着小小的“家”字，“你戴这个，就够好看了。”
苏晓棠的脸颊微微发烫，转身去屋里拿了件薄外套，又顺手把“时光错题本”放进包里：“说不定路上能遇到些值得记的事。”江亦辰看着她手里的本子，笑着点头，伸手牵住她的手——她的手很软，带着点微凉，握在掌心却格外踏实。
两人沿着小区外的石板路往秦淮河走，晚风里带着秦淮河特有的水汽，混着岸边柳树的清香，格外舒服。路边的路灯亮了，暖黄色的光落在地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归的行人经过，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大多是之前“胡杨家风展”上认识的邻居。
“前几天李阿姨还跟我说，想让她家孙子加入‘胡杨小组’，说听了棠棠讲的故事，孩子现在每天都要画胡杨。”苏晓棠边走边说，指尖轻轻晃着江亦辰的手，“还有王爷爷，把他收藏的老照片都拿来了，里面真有他当年在敦煌跟亦辰父亲的合影，说要捐给社区做展览。”
江亦辰点点头，想起昨天整理照片时的场景——那张老照片里，爷爷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手里拿着胡杨木刻，身边站着年轻的王爷爷，背景是敦煌的胡杨林，虽然照片已经泛黄，但两人的笑容却格外清晰。“我跟社区商量了，下个月办个‘胡杨老照片展’，把这些老故事都摆出来，让年轻人也知道，当年的胡杨情谊是怎么来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秦淮河畔。夜晚的秦淮河比白天更热闹，画舫在河面上缓缓行驶，船头的灯笼亮着暖光，倒映在水里，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岸边的小吃摊冒着热气，有卖梅花糕的，有卖鸭血粉丝汤的，还有卖文创饰品的，摊位前围满了人，笑声、吆喝声混在一起，满是烟火气。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秦淮河吗？”江亦辰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码头说，“那时候棠棠才三岁，非要吵着坐船，结果刚上船就睡着了，头靠在你怀里，流了一胸口的口水。”
苏晓棠忍不住笑出声，指尖轻轻掐了他一下：“也就你记得这些糗事。”她想起那天的场景，棠棠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抱着一个胡杨木刻的小摆件，上船没多久就困得睁不开眼，她只好抱着孩子坐在窗边，江亦辰则站在旁边，悄悄给她们拍了张照片，现在那张照片还贴在“时光错题本”的第一页。
两人沿着河岸慢慢走，走到之前坐过的画舫旁时，张爷爷正好在收船桨。“江先生，苏女士，这么晚还来散步啊？”张爷爷笑着打招呼，把胡杨木桨靠在船边，“要不要上来坐坐？今晚风好，我带你们再游一圈。”
江亦辰和苏晓棠对视一眼，笑着点头。上船时，张爷爷特意把窗边的位置留给他们，还端来两杯温热的菊花茶，杯子是胡杨木做的，上面刻着小小的胡杨图案。“这杯子是我儿子特意做的，说要跟我的胡杨木桨配一对。”张爷爷撑起船桨，画舫缓缓驶离码头，“他现在在外地做木匠，听说我跟你们的故事，非要寄一箱胡杨木过来，说要帮你们做‘胡杨小花园’的木牌。”
苏晓棠捧着温热的杯子，看着窗外的夜景——两岸的灯光倒映在水里，随着水波轻轻晃，像流动的星河；岸边的柳树垂在水面上，枝条划过船身，留下淡淡的痕迹；偶尔有其他画舫经过，船上的人笑着挥手，声音在夜空中散开，格外惬意。
“张爷爷，您这船桨用了三十年，就没想过换个新的？”苏晓棠看着船桨上的纹路，那些纹路被岁月磨得格外光滑，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刻痕。
张爷爷笑了，手里的船桨轻轻划着水：“换什么呀，这桨陪着我走了三十年秦淮河，载过多少客人，听过多少故事，早就跟我成一家人了。就像你们的胡杨，不也是一年年守着，才守出这么多情谊吗？”他顿了顿，又说，“当年敦煌的老木匠跟我说，胡杨木能经住岁月，只要你用心待它，它就能陪你一辈子。现在看来，这话不仅适用于木桨，也适用于人，适用于情谊。”
江亦辰看着张爷爷的背影，忽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话：“器物有灵，情谊有心，只要用心守护，就能跨越时光。”他转头看向苏晓棠，她正低头看着杯子上的胡杨图案，灯光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幅画。他悄悄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想等回去后洗出来，贴在“时光错题本”里，跟当年棠棠睡着的照片放在一起。
画舫驶到夫子庙附近时，岸边的灯更亮了。夫子庙的牌匾在灯光下格外醒目，门口挂着红红的灯笼，还有不少游客在拍照。张爷爷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位说：“那是卖胡杨文创的，是之前‘胡杨家风展’上认识的小伙子开的，说要把胡杨故事做成小物件，让更多人知道。”
苏晓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摊位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胡杨饰品：有胡杨木刻的小摆件，有胡杨叶片做的书签，还有印着胡杨图案的帆布包，摊位前围了不少年轻人，都在认真听摊主讲胡杨的故事。“真好，”苏晓棠轻声说，“我们的故事，终于被更多人听到了。”
江亦辰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会有更多人听到的。等《胡杨家风录》再版了，我们去全国各地的学校做分享，让更多孩子知道胡杨的精神，知道家风的意义。”他顿了顿，又说，“以后我们退休了，就带着棠棠，每年秋天去敦煌看胡杨王，春天回南京看小花园，好不好？”
苏晓棠点点头，眼眶微微发热。她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从翻出爷爷的旧日记，到第一次去敦煌；从办“胡杨家风展”，到种胡杨小花园；从棠棠和阿敦的约定，到越来越多人加入“胡杨小组”……每一步都走得踏实，每一段回忆都满是温暖。她从包里拿出“时光错题本”，翻开新的一页，在灯光下写下：
“三月二十五日，与亦辰游秦淮河。张爷爷的胡杨木桨，岸边的胡杨文创，画舫上的菊花茶，还有身边人的温度，都让这个夜晚格外温柔。原来浪漫不是轰轰烈烈，是有人陪你守着一份情谊，陪你记录一段时光，陪你期待一个未来——就像胡杨守着沙漠，秦淮河守着南京，我们守着这个家，守着那些关于传承与爱的故事。”
她写完，把本子递给江亦辰，他接过，在旁边添了一行：“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愿胡杨长青，家风永存，愿我们的故事，能温暖更多人。”他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胡杨，旁边站着两个牵手的人，像极了他和苏晓棠。
画舫靠岸时，已经快九点了。张爷爷把他们送到码头，笑着说：“以后想坐船了，随时来，我给你们留着位置。”江亦辰和苏晓棠谢过张爷爷，沿着河岸往回走，晚风里带着淡淡的花香，是岸边的晚樱开了，粉色的花瓣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层碎粉。
“要不要去胡杨小花园看看？”江亦辰忽然提议，“棠棠说今天下午小宇又去浇了水，说不定新芽又长高了一点。”苏晓棠笑着点头，两人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路上买了两个梅花糕，是棠棠最喜欢的豆沙馅，想带回去给孩子当夜宵。
胡杨小花园的灯是感应灯，两人刚走进来，灯就亮了。暖黄色的光落在新种的胡杨籽地里，能看到那棵小小的新芽，比下午又高了一点，芽尖泛着嫩黄，像个小小的星星。旁边的“南京-敦煌胡杨小花园”木牌在灯光下格外醒目，木牌上的胡杨叶纹路清晰，是江亦辰亲手刻的。
“你看，真的长高了。”苏晓棠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芽尖，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宝贝，“再过几天，应该就能长出子叶了。”江亦辰蹲在她身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新芽周围的土地：“我明天再找些有机肥来，给它施点肥，让它长得更快。”
两人蹲在小花园里，看着那棵小小的新芽，好久都没说话。灯光落在他们身上，周围很静，只有晚风拂过树叶的声音，还有远处秦淮河传来的画舫铃声，格外温馨。苏晓棠忽然想起刚结婚的时候，江亦辰也是这样，陪她在阳台上种多肉，蹲在花盆前，跟她一起看新芽冒出来，那时的时光很慢，却很暖，就像现在一样。
“亦辰，”苏晓棠轻声说，“你说我们老了以后，棠棠会不会也带着她的孩子，来这里看胡杨？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在夜晚的小花园里，聊起当年的故事？”
江亦辰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划过她手腕上的胡杨果手链：“会的。就像爷爷当年没想到，他的故事能传到棠棠这一辈，我们也没想到，我们种的胡杨，能成为连接南京和敦煌的桥。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的故事，会跟着胡杨一起，一代一代传下去。”
他站起身，拉着苏晓棠的手，往家的方向走。路上，两人慢慢吃着梅花糕，甜糯的豆沙在嘴里散开，带着温暖的味道。路过小区广场时，看到棠棠和阿敦正跟着石建国学打太极，棠棠的动作歪歪扭扭，阿敦笑得前仰后合，石建国则在旁边耐心指导，月光落在他们身上，满是幸福的模样。
“你看，孩子们玩得多开心。”苏晓棠笑着说，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想把它贴在“时光错题本”里，跟秦淮河的夜景照片放在一起。江亦辰点点头，目光落在棠棠身上——她穿着浅绿的外套，像棵小小的胡杨，在月光下格外有活力。他忽然觉得，所谓的传承，就是这样：老一辈的故事，在年轻人身上延续；年轻人的约定，在下一代身上生根；而他和苏晓棠要做的，就是守护好这份传承，让这份温暖，永远不会褪色。
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棠棠和阿敦洗完澡，正坐在客厅里看《胡杨家风录》的校样，石建国则在旁边整理白天拍的照片。“爸爸妈妈，你们去哪了？我们等你们好久了！”棠棠看到他们，立刻跑过来，抱住苏晓棠的腿，“阿敦弟弟还说，你们肯定是去给我们买好吃的了！”
江亦辰把剩下的梅花糕递给孩子们，笑着说：“猜对了，快吃吧，吃完早点睡觉，明天还要去小花园看胡杨新芽呢。”棠棠和阿敦高兴地接过梅花糕，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石建国则把整理好的照片递给江亦辰：“这些是今天拍的秦淮河夜景，还有小花园的新芽，你看看能不能用在书里。”
苏晓棠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景象：江亦辰在整理照片，孩子们在吃梅花糕，石建国在旁边讲敦煌的故事，客厅的灯光暖融融的，“家风墙”上的绣品和照片在灯光下格外醒目。她从包里拿出“时光错题本”，翻开今天写的那一页，在旁边贴上新拍的照片——有秦淮河的画舫夜景，有胡杨小花园的新芽，有孩子们打太极的模样，还有她和江亦辰牵手的背影。
本子里的每一页，都写满了时光的痕迹，写满了胡杨的故事，写满了家的温暖。苏晓棠轻轻抚摸着本子的封面，上面的小胡杨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她知道，这本本子还会继续写下去，会记下胡杨新芽长出子叶的模样，会记下《胡杨家风录》再版的热闹场景，会记下孩子们在“胡杨课”上的笑声，会记下秋天去敦煌的约定，会记下更多关于爱、关于传承、关于家的故事。
夜深了，孩子们已经睡着，石建国也回房间休息了。江亦辰和苏晓棠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手里捧着温热的菊花茶。远处的秦淮河还亮着灯，画舫的铃声偶尔传来，像在诉说着夜晚的故事。
“明天我去木匠铺，把‘胡杨老照片展’的木框定下来。”江亦辰轻声说，伸手揽住苏晓棠的肩膀，“你要是有空，就去社区跟李阿姨对接一下‘胡杨小组’新成员的事。”
苏晓棠靠在他肩上，点点头：“好。对了，我明天还要把‘秦淮映杨图’绣完，争取下周能挂在‘家风墙’上。”她顿了顿，又说，“等忙完这些，我们再带孩子们去一次秦淮河，这次让张爷爷带我们看夜景，听他讲更多老故事。”
江亦辰笑着点头，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月光落在他们身上，落在阳台的胡杨苗上，落在“时光错题本”上，满是温柔的光。这个夜晚，没有轰轰烈烈的浪漫，却有着细水长流的温暖——就像秦淮河的水，慢慢流，慢慢暖；就像胡杨的根，慢慢扎，慢慢长；就像他们的家，慢慢经营，慢慢温暖，永远不会散。
苏晓棠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听着远处的铃声，心里满是幸福。她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很多这样的夜晚，还会有很多关于胡杨、关于家风、关于爱的故事，等着他们去书写，去传承，去温暖更多的人。而这个秦淮河畔的浪漫夜晚，会像一颗温暖的星星，永远留在他们的记忆里，留在“时光错题本”里，留在属于他们的家韵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