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的秋风带着收获的清甜，两千亩示范林里，红彤彤的沙棘果压弯了枝头，第四代固沙草铺就的绿毯绵延向远方，与天际线连成一片。牧民们骑着摩托车穿梭林间，竹篮里的沙棘果堆得冒尖，欢声笑语随着风飘出很远。科研队的营地前，省环保厅、林业厅的领导正围着江亦辰和张院士，脸上满是赞许。
“江教授，‘固沙草+沙棘’混交模式太成功了！”省环保厅厅长握着江亦辰的手，语气激动，“短短半年，不仅解决了氟化物污染问题，还让荒漠变绿、牧民增收，这正是我们想要的生态民生双赢模式。厅里已经决定，将这个模式作为全省荒漠生态修复的重点推广项目，拨款两千万，在酒泉、张掖、武威三个地区，规划一万五千亩推广基地！”
张院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中满是欣慰：“这模式能落地生根，多亏了科研队的坚持，也多亏了牧民们的支持。不过推广不是简单复制，三个地区的土壤、气候、水文条件都不同，得做足前期调研。”
江亦辰点头认同：“我们已经组建了三个专项调研小组，明天就分头出发，对三个地区进行全面普查，重点检测土壤氟化物含量、地下水水质、气候特征，再结合当地牧民的生产习惯，制定个性化的推广方案。”
苏晓棠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着。这段时间，她一边帮科研队整理数据、撰写推广报告，一边收集素材，新书《沙棘红·固沙绿》的框架已经渐渐清晰。“我和你们一起去调研吧，”她抬起头，眼中闪着期待的光，“三个地区的生态特色不同，牧民的生活方式也有差异，我想亲身感受，把这些真实的故事写进书里。”
江亦辰有些犹豫：“调研条件很艰苦，要深入荒漠腹地，风餐露宿是常事，还要带着念念……”
“爸爸，我能吃苦！”念念拉着江亦辰的衣角，晃了晃小身子，“我可以帮你们记录数据、给沙棘苗浇水，还能和当地小朋友一起宣传环保，我可是合格的环保小卫士！”
看着女儿坚定的小眼神，再看看苏晓棠期待的目光，江亦辰终究点了点头：“好，那我们一家人一起去。不过要听指挥，不能乱跑。”
第二天一早，三支调研小组分别出发。江亦辰、苏晓棠带着念念，和张院士一起，前往最偏远的酒泉地区。越野车行驶在戈壁公路上，窗外的景色从示范林的绿意盎然，渐渐过渡到裸露的荒漠，偶尔能看到几丛枯黄的沙蒿，在风中瑟缩。
“酒泉地区的难点在于，土壤氟化物含量不均，部分区域还存在轻度盐碱化。”江亦辰指着手中的前期勘测报告，对苏晓棠说，“而且这里的牧民以游牧为主，定居点分散，推广种植时，组织协调难度会很大。”
苏晓棠翻开笔记本，认真记录：“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划分污染等级，不同区域采用不同的种植密度？还有牧民那边，可以借鉴红柳湾的经验，建立合作社，让大家抱团发展。”
车子行驶了六个小时，终于抵达酒泉地区的调研驻地——一个废弃的乡镇畜牧站。院子里杂草丛生，几间平房墙面斑驳，屋顶的瓦片有些松动，唯一的水源是一口老旧的压水井。念念看着简陋的环境，眼睛却亮了：“这里好像探险营地呀！”
简单收拾后，调研工作立刻展开。江亦辰带着队员们，每天清晨背着检测仪器，深入荒漠腹地，采集土壤和水样；张院士则留在驻地，分析检测数据，优化种植方案；苏晓棠则跟着当地的畜牧站工作人员，走访周边的牧民点，了解他们的生产生活情况。
走访的第一户牧民，名叫马占山，六十多岁，独自带着孙子生活。他的帐篷搭在一片沙窝旁，周边的草场稀疏枯黄，几只羊瘦得皮包骨头。“以前这片草长得好着呢，这几年风沙越来越大，草越来越少，羊也养不肥。”马占山叹了口气，皱纹深刻的脸上满是无奈，“听说你们要种沙棘、固沙草，我也想种，可我年纪大了，孙子还小，没人帮忙干活啊。”
苏晓棠坐在帐篷里的土炕上，看着马占山的小孙子抱着一只小羊羔，眼神怯生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马大叔，您别担心，”她轻声说，“我们会组织施工队统一种植，后期管护也会派技术员指导，您只需要抽空照看一下，等到沙棘结果了，就能赚钱了。”
“真的？”马占山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真的！”念念举起小拳头，“马爷爷，到时候我帮您摘沙棘果，还能教您怎么给沙棘苗浇水！”
接下来的几天，苏晓棠走访了十几个牧民点，发现像马占山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很多牧民要么年老体弱，要么缺乏劳动力，虽然愿意参与种植，但担心无法承担管护工作；还有部分年轻牧民，对沙棘的经济效益持怀疑态度，更愿意外出打工。
与此同时，江亦辰的调研也遇到了难题。在酒泉东南部的一片荒漠，土壤检测显示，这里的氟化物含量虽然不高，但重金属镉的含量超标，这是之前示范林没有遇到过的情况。“沙棘对镉的富集能力有限，如果直接种植，不仅会影响沙棘的生长和果实品质，还可能导致镉在土壤中二次富集。”江亦辰拿着检测报告，眉头紧锁，“必须先对这片土壤进行修复，才能推广混交模式。”
张院士看着数据，沉思道：“可以采用‘钝化+植物修复’的组合方案。先在土壤中添加磷矿粉和沸石，钝化镉的活性，减少植物吸收；再套种苜蓿，苜蓿对镉有较强的富集能力，能进一步降低土壤镉含量，之后再种植沙棘和固沙草。”
“这个方案可行，但会增加成本和工期。”江亦辰有些担忧，“推广项目有明确的时间节点，我们能按时完成吗？”
“时间紧，任务重，但必须按科学规律来。”张院士语气坚定，“生态修复不能急于求成，一步做错，后面就要花更多时间弥补。”
苏晓棠听着两人的讨论，心中有了一个想法：“或许我们可以发动当地的闲散劳动力，参与土壤修复和种植工作，按天给工钱。这样既能解决施工队人手不足的问题，又能让牧民们提前受益，增强他们的参与感和认同感。”
江亦辰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我们可以和当地政府合作，设立‘生态公益岗’，优先雇佣年老体弱、缺乏劳动力的牧民，让他们既能照顾家庭，又能赚钱。”
方案确定后，立刻付诸实施。当地政府很快发布了招聘信息，马占山第一个报了名。每天清晨，他骑着电动三轮车，带着小孙子来到修复现场，和其他牧民一起，撒施磷矿粉、种植苜蓿。念念也跟着一起，帮着递送工具、给苜蓿苗浇水，成了工地上最小的“志愿者”。
“苏老师，你看我种的苜蓿苗，能活吗？”马占山指着自己种的一排幼苗，有些不确定地问。
苏晓棠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笑着说：“马大叔，您种得很标准，根系埋得深，土也压实了，肯定能活。等苜蓿长成了，不仅能修复土壤，还能当牧草喂羊，一举两得。”
马占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以前总觉得环保是你们科学家的事，现在才知道，我们也能为保护环境出份力，还能赚钱，真是太好了。”
就在酒泉地区的调研和土壤修复工作顺利推进时，张掖地区的调研小组传来了坏消息。“江教授，张掖这边出问题了！”小组负责人的声音带着焦急，“我们规划的种植基地，涉及到几个牧民的草场，他们坚决不同意转让，还说我们的项目会破坏他们的放牧环境，现在已经把我们的检测设备都扣了！”
江亦辰脸色一变：“怎么回事？之前没和当地牧民沟通吗？”
“沟通了，但他们对沙棘种植有顾虑，担心沙棘林会影响羊群采食，而且觉得我们给的草场流转费用太低。”负责人解释道。
江亦辰立刻决定：“我现在过去处理。张院士，酒泉这边的工作就辛苦你多盯着了。”
苏晓棠担忧地说：“我和你一起去，或许能帮着沟通。”
当天下午，江亦辰和苏晓棠带着念念，驱车赶往张掖。到达张掖调研驻地时，天色已经黑了。调研小组的队员们正坐在院子里发愁，看到江亦辰，立刻迎了上来。
“江教授，扣我们设备的是当地的牧民带头人李虎，他在牧民中威望很高，很多牧民都听他的。”队员们介绍道，“李虎说，他的草场是祖辈传下来的，不能随便让人种树，而且沙棘带刺，羊群要是不小心扎到，会受伤。”
江亦辰皱着眉头：“明天一早，我们去拜访李虎，当面和他沟通。”
第二天清晨，江亦辰和苏晓棠来到李虎的草场。李虎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正赶着羊群放牧。看到江亦辰一行人，他脸色冷淡，没有说话。
“李大哥，我们是来和你商量沙棘种植的事。”江亦辰笑着走上前，“我们知道你担心沙棘林影响放牧，其实这个顾虑完全可以打消。沙棘林的行距有三米宽，中间可以套种优质牧草，不仅不影响羊群采食，还能让羊群吃到更丰富的饲料。而且，沙棘果成熟后，你还能获得一笔额外的收入，比单纯放牧划算多了。”
“划算？我才不信。”李虎撇了撇嘴，“沙棘带刺，我的羊要是扎伤了，你们赔得起吗？还有，草场流转费太低，根本不够我再找新的放牧地。”
苏晓棠拿出手机，打开示范林的照片和视频，递给李虎：“李大哥，你看，这是我们在河西走廊的示范林，沙棘林里套种了牧草，牧民的羊群在里面吃得很好，从来没有出现过扎伤的情况。而且，沙棘果的收购价很高，去年牧民每亩地能赚六千多，比放牧的收入高两倍还多。”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关于草场流转费，我们可以根据你的草场面积和质量，适当提高。而且，我们还会优先雇佣你和你的家人参与种植和管护，给你们发放工资。等沙棘林建成后，你还可以加入合作社，参与分红。”
李虎看着视频里长势喜人的沙棘林和牧民们丰收的笑容，神色渐渐松动。这时，念念拉着他的衣角，仰着小脸说：“李叔叔，沙棘林可漂亮了，还能吸引小鸟和小兔子，我们一起种树，让草原变得更绿，不好吗？”
李虎看着念念纯真的脸庞，又看了看手机里的视频，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我可以同意你们在我的草场种植，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沙棘林的行距要扩大到四米，中间套种我指定的牧草；第二，草场流转费要提高三成，而且必须优先雇佣我们村的牧民。”
“没问题！”江亦辰立刻答应，“我们会根据你的要求，调整种植方案，流转费也按你说的标准执行。”
解决了李虎的问题，其他牧民的顾虑也渐渐打消，纷纷同意转让草场。张掖地区的推广工作终于顺利推进。
与此同时，武威地区的调研小组也遇到了技术难题。“江教授，武威这边的土壤干旱程度远超预期，年降水量不足150毫米，地下水水位很深，滴灌系统的供水压力很大，沙棘苗和固沙草的成活率可能会受影响。”小组负责人汇报说。
江亦辰和张院士通过视频会议，共同商议解决方案。“可以采用‘集雨+滴灌’的组合模式。”张院士提议道，“在种植区修建集雨沟和蓄水池，收集夏季的雨水，储存起来用于灌溉；同时，优化滴灌系统，采用低压滴灌技术，提高水资源利用率。另外，还可以在沙棘苗根部覆盖地膜，减少水分蒸发。”
方案确定后，武威地区的调研小组立刻开始修建集雨设施，改造滴灌系统。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集雨沟和蓄水池顺利建成，滴灌系统也改造完毕，完全能满足种植需求。
三个地区的调研和前期准备工作，在克服了重重困难后，终于全部完成。江亦辰带领科研队，根据各地区的实际情况，制定了详细的推广方案：酒泉地区采用“钝化修复+混交种植”模式，重点解决土壤镉超标问题；张掖地区采用“宽行距套种+合作社经营”模式，兼顾生态保护和牧民放牧需求；武威地区采用“集雨灌溉+地膜覆盖”模式，提高水资源利用率，保障幼苗成活率。
推广基地的建设工作，于第二年春天正式启动。省环保厅协调了专业的施工队伍，科研队的技术员们分片负责指导，牧民们则通过“生态公益岗”参与种植，整个戈壁滩上，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苏晓棠带着念念，穿梭在三个推广基地之间，记录着种植过程中的点点滴滴。她看到马占山每天精心照料着自己负责的沙棘苗，脸上满是期待；看到李虎带领村民们在沙棘林里套种牧草，干劲十足；看到武威地区的牧民们小心翼翼地给沙棘苗覆盖地膜，生怕弄坏了幼苗。
她还采访了很多参与种植的牧民，记录下他们的心声和变化。“以前觉得日子没盼头，现在每天看着沙棘苗长高，心里就踏实。”“等沙棘结果了，我要给孙子买新书包、新衣服。”“原来保护环境也能赚钱，以后我要一直种沙棘。”这些朴实的话语，都被苏晓棠认真地记在笔记本上，成为新书最珍贵的素材。
种植工作持续了两个月，一万五千亩推广基地全部完成种植。当最后一株沙棘苗被栽下，滴灌系统喷出晶莹的水珠，滋润着干涸的土壤时，江亦辰和科研队的队员们、牧民们一起，站在基地旁，看着这片新种的绿洲，眼中满是希望。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一切都会顺利发展时，武威地区突然遭遇了一场罕见的晚霜冻。四月初的夜晚，气温骤降至零下五度，刚刚抽出新叶的沙棘苗和固沙草，瞬间被冻伤。第二天清晨，牧民们发现，大片的幼苗叶片枯黄、发黑，有的甚至已经枯萎。
“这下完了，这么多苗都冻坏了，我们的心血白费了！”牧民们看着冻伤的幼苗，心疼得直掉眼泪。
科研队的队员们也急得团团转：“江教授，这可怎么办？要是幼苗大面积死亡，推广基地就毁了！”
江亦辰看着冻伤的幼苗，脸色凝重，但很快冷静下来：“大家别慌，晚霜冻虽然严重，但很多幼苗的根系还没受损，还有挽救的可能。立刻组织大家，给幼苗喷施抗冻剂，用麦草覆盖幼苗根部，提高土壤温度；同时，加强水肥管理，促进幼苗恢复生长。”
张院士也通过视频指导：“可以给沙棘苗修剪冻伤的枝条，减少养分消耗。另外，密切关注天气预报，如果还有霜冻，要提前点燃秸秆，制造烟雾，提高局部气温。”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牧民们纷纷拿出家里的麦草，覆盖在幼苗根部；科研队的队员们则调配抗冻剂，指导牧民们喷施；晚上，大家轮流值班，一旦发现气温过低，就点燃秸秆，烟雾笼罩着种植基地，形成一道天然的保温屏障。
苏晓棠也带着念念，加入了抢救幼苗的行列。念念虽然年纪小，但也学着牧民们的样子，给幼苗盖麦草，还时不时地给幼苗浇水。“小树苗，快醒醒，别冻着了。”她对着幼苗轻声说道。
经过十几天的抢救，大部分幼苗都恢复了生机，重新抽出了嫩绿的新叶。看着幼苗们顽强地生长起来，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场晚霜冻，也让科研队意识到，推广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各种突发情况。江亦辰立刻组织队员们，建立了“应急预警机制”，与当地气象部门合作，及时获取天气预报，提前做好防灾准备；同时，加强对牧民的技术培训，提高他们应对自然灾害的能力。
时间一天天过去，三个推广基地的沙棘苗和固沙草长势喜人。酒泉地区的土壤镉含量持续下降，沙棘和固沙草长得郁郁葱葱；张掖地区的沙棘林里，套种的牧草长势良好，牧民的羊群在里面悠闲地采食；武威地区的幼苗在经历了霜冻的考验后，变得更加顽强，叶片翠绿，生机勃勃。
秋天到来时，推广基地迎来了第一次丰收。红彤彤的沙棘果挂满枝头，牧民们欢天喜地地采摘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收购商的车辆排成长队，将一袋袋沙棘果运往加工厂。据统计，三个推广基地的沙棘果总产量达到了五百万斤，牧民们人均增收两万多元。
省环保厅组织了一场盛大的推广总结大会，邀请了全国各地的环保专家、科研机构代表和牧民代表参加。会上，江亦辰分享了“固沙草+沙棘”混交模式的推广经验，苏晓棠则朗读了新书《沙棘红·固沙绿》的节选，讲述了牧民们参与生态修复的感人故事。
“生态修复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孤立的，它需要科研的支撑、政府的引导，更需要当地群众的参与。”苏晓棠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当牧民们从生态保护中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治沙的生态保护工作就会越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