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水朦胧,因为瘟疫蔓延和即将到来的战乱,昔日繁华的江陵府如今街上人烟稀少得宛如一座死城。
这刚好给了唐泊、明月等人便利。
他们带着薛昭青的尸体快速穿过一条条胡同与暗巷,终于来到了东海等人临时躲避的民宅。
对上暗号后,唐泊背着薛昭青,明月牵着小傻子快速闪进门内。
院子里,乐天激动的冲过来和唐泊打招呼,结果唐泊却视若无睹。
背着薛昭青的尸体,步履沉重地走进屋内。
东海等人早已在屋内等候,等唐泊把背上的尸体放下,掀开黑布,见到是一具尸体,众人皆是一惊。
东海快步上前,声音低沉而急促:“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
他的话未说完,目光落在唐泊那张悲痛的脸上,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下去。
唐泊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眼尾一直红着。
明月见状,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昨夜发生的事讲述出来。
“我在白莲教的难民营里遇见老爷……把他救了出来……谁知道落下了薛昭青,他带着薛纭岚逃跑……被袁见川追上了,刚好和我们藏身的地方在一处……袁见川为了逼我们现身,将……将薛昭青虐杀!”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沉重的喘息声。
“袁见川……向来如此……”东海蠕动着嘴唇,最终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其他人对薛昭青的死毫无波澜,但听到他在临死前还替唐泊掩盖身份,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唏嘘。
“老爷,生死有命,你别太伤怀了……”
“异人的下场都不会好,薛昭青……也算死得其所!”
“老爷你放心,我们定会保护好你和夫人还有两位小主子!”
“就是!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一点伤害!”
众人纷纷用自己的话来安慰唐泊。
唐泊只淡淡说了一句,“请好好安葬他。”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进了一间无人的屋子,关上门。
众人欲言又止,纷纷看向东海。
东海摇头叹息,斟酌道:“如今外面到处都是官兵,就葬在这院子里吧,等以后有机会了,咱再回来给他挪到一处风水宝地。”
众人点头赞同。
于是,他们就将薛昭青的尸体裹上草席,埋在院子的一角。
刚把土填完,唐泊就出来了。
他二话不说跪在坟前,朝那鼓起来、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头磕了三个响头。
众人静默不语。
接着,唐泊就再次走进屋子里把自己关起来。
东海给明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单独说。
其他人会意,依次离开,明月就跟着东海去了堂屋。
房门并没有关,两人就朝大门方向,一个坐一个站。
“说说吧,袁见川为何会发现你们藏身在那儿?还有你姑姑去哪儿了?为何不带她一起回来?”
一连三个问题,却没有一个是明月能回答出来的。
她嘴巴几次张合,脸上写满了为难。
东海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瞪了她一眼,“行,我知道了,这是夫人交代给你的任务!我不为难你!”
他心里感到一阵苦闷,起身甩袖离去。
明月苦着脸,鼻头又酸又涩。
她想起还有个小傻子等着自己去安顿他,便赶紧去院子找人,结果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那小小身影。
明月忙问了一遍其他人有没有看到,只有青铜眼尖,给出准确答复。
“我瞅着他好像偷摸走了。”
“那你怎不拦着他!他一个小孩子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青铜只直勾勾的看着明月,直到明月意识到自己好像多虑了,一个能从袁见川手里把她和老爷都救走的小孩,根本就不可能是普通小孩。
“我瞅着那孩子像刚觉醒的异人,咱也不干从前那些活儿了,就让他走咯,反正生死有命,异人都有自己的造化!”
明月吸了吸鼻子,明显有些不舍。
“好歹跟我打声招呼啊……”她嘟囔着,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青铜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递过去一张泛白的手帕。
“行了行了,以后有缘会再相见的。”
明月哼了一声,没有接过那手帕,而是转身离开。
——
夜深人静时,唐泊独自坐在屋内,手中握着一只小巧的对讲机。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按下开关,低声说道:“老婆,是我。”
对讲机那头传来唐莹温柔却略带焦急的声音:“老公你还好吗?你现在安不安全?”
唐泊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晌才艰难地开口:“薛昭青……死了!”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片刻,“怎么死的?”
唐泊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情将那段痛苦的回忆剥离出来,然后细细讲述给唐莹听。
唐莹听完昨天的惊心动魄,眼眶染上一片雾色。
“老公,你听我说!袁见川肯定发现我们一家人了,那她接下来的目标定是我们一家人!尤其是你和孩子们!你们必须躲起来,绝不能让他找到!”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唐泊哽咽着点头:“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来跟我们汇合?你在白莲教里孤立无援,要不我带着孩子过去……”
唐莹打断了他的话,“不行!白莲教也危险的很!”
“你放心我暂时很安全,我现在已经是白莲教教主,袁见川就算知道我是异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她暂时也不敢向我动手,倒是你和孩子,要是被她抓住,就会被她拿来威胁我,所以你们一定要是安全的!这样我才能安心做自己的事!”
“好,我都听你的!”
唐莹思索了一番,有了主意。
“你去找云时放,岁岁塔现在在他身上,两个孩子和昭昭都在岁岁塔里,你让他带你们走,离开现在这个地方,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就他一个人带你们走!”
唐泊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他收起对讲机,心中一片沉重。
他知道唐莹的担忧并非多余,袁见川的手段太过狠辣,他们必须小心行事。
次日午后,众人聚在书房商议下一步计划。
唐泊坐在一旁,神色平静,时不时点头附和两句。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悄悄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云时放,微微颔首。
云时放与他目光交错,又不动声色的挪开。
片刻后,唐泊借口出去透气,离开了书房。
云时放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走到院子的偏僻处,云时放就搂着唐泊的肩,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等到东海等人发现他们不见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东海坐在堂屋,阴沉着脸,眼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伤心。
夜色如墨,江陵府的城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袁见川像鬼魅般躲在城墙下的阴影里,无声无息。
她目光如刀,冷冷地注视着身侧坐地上的薛纭岚。
她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她在犹豫要不要杀了薛纭岚,像杀了薛昭青那样,只拿回去一个脑袋交差。
反正有了脑袋,就能剥离出异人的异能了,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薛纭岚呼吸急促,五官僵硬,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她早已察觉到袁见川对自己的杀意,毕竟那双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怜悯。
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恳求,声音微弱却坚定:“袁统领,你不能杀我!”
袁见川眉头微皱,手中的匕首稍稍一顿,“你还有什么遗言?”
薛纭岚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是重生者,我知道唐泊一家不仅是异人,还与红巾军有着密切的关系!上辈子,就是唐泊掌控了红巾军,你若能找到红巾军,就能抓住他们!”
袁见川的瞳孔微微一缩,手中的匕首缓缓放下。
她盯着薛纭岚,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片刻后,她冷笑一声:“你若是骗我,薛昭青就是你的下场!”
薛纭岚惨白着脸点头。
袁见川不再多言,一把抓住薛纭岚的手腕,身形如燕,轻巧地跃上城墙。
两人的身影在夜色中迅速消失,只留下江陵府的城墙在月光下静静伫立。
与此同时,成王大帐内,烛火摇曳,映照出男人冷峻的面容。
他坐在书房中,手中把玩着一块原石,目光阴沉。
地上跪着两名侍卫,战战兢兢地禀报:“王爷,那个叫唐泊的受刑过重,已经……已经死了!”
成王手上动作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废物!我费尽心思抢来的异人就被你们这样糟蹋了!”
侍卫低头不敢言语,成王只得揉了揉不停抽搐的太阳穴,挥了挥手。
“把那个叫唐莹的带上来!”
片刻后,林溪被两名侍卫拖了上来。
她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显然已经神志不清。
成王走到她面前,冷冷道:“唐莹,你的异能究竟是什么?”
林溪抬起头,目光空洞,声音微弱:“我……我不知道……”
成王眉头紧锁,心中烦躁。
“只要你肯向本王坦白,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许诺给你!”
林溪还是一脸麻木,“我……我真的不知道……”
成王深吸一口气,知道若是再逼问下去,恐怕她也会步唐泊的后尘。
沉吟片刻后,他只得妥协:“把她关起来,好生看管,别让她死了。”
侍卫应声退下,成王转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夜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低声自语:“既然本王已有了气运傍身,为何要畏首畏尾……”
他猛地转身,对着门外喝道:“传令下去,即刻发兵,攻打江陵府!”
夜色中,成王的命令如一道惊雷,瞬间打破了平静。
薛远舟站在城楼上,目光凝重地望着远处。
成王的八万大军如黑云压城,气势汹汹地逼近江陵府。
城内的守军不过数千,面对如此悬殊的兵力,薛远舟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无力感。
想起与林浪的交易,他吩咐薛德守好这里,就快速下了城墙,直奔白莲教堂口。
不多会儿,薛远舟就见到了林浪。
“林圣子,你答应过本官的事,可别出尔反尔!”
林浪一副不在意的姿态耸肩,“是你不相信我,只给了我兵符,却未告知那一万精兵在哪儿,叫我如何帮你?”
薛远舟面色一僵,有些尴尬。
因为袁见川带走了薛昭青与薛纭岚,他们薛家已经方寸大乱,哪还记得这茬。
“是本官的失误,我现在就带你去!”
林浪微微一笑,神色从容的点头。
临近黄昏,林浪终于从薛远舟手里交接到那一万精兵,慢悠悠的回了白莲教堂口。
回来后他就第一时间去找唐莹,将兵符摆在她面前。
“薛家的一万精兵,唐教主可亲自调遣。”
他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全然忘了一开始就是唐莹提出来的这个筹码。
这一万精兵是为唐莹要的,也是为他们白莲教要的。
唐莹闻言,眉梢微微一挑,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看穿了林浪的算计。
这一万精兵交到她手中,胜了,功劳只会是林浪和薛家的,因为是这两人在做交易,她就是他们的棋子。
败了,责任却是她一个人的,谁叫她是教主呢?
林浪这是想借她的手,试探她的深浅,甚至借此机会削弱她在白莲教中的威望,好让自己成为她的傀儡。
“林圣子既然信得过我,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唐莹语气平静,仿佛并未察觉林浪的用意。
林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唐教主果然爽快。”
唐莹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来到城楼上,俯瞰着城外的敌军,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传令下去,全军上城楼,死守城门!”唐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传遍整个城楼。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城楼上顿时布满了弓箭手和守城器械。
唐莹站在最高处,目光如冰,冷冷地注视着远处的敌军。
成王的军队很快逼近城下,战鼓声震天动地。
成王坐在象辂里,目光冷漠地望向城楼上的女人。
“看来薛家父子是穷途末路了啊,竟让女子领军来对抗本王,真是不自量力!”
唐莹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在注视着自己,她目下无人,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城楼上的弓箭手立刻拉满弓弦,箭雨如蝗,铺天盖地地射向城下的敌军。
好在成王军队训练有素,快速变换阵型,减少了不少伤亡。
但在密集的箭雨下,仍旧有不少士兵倒下。
领头将领祝鸣沉着下令,“攻城车,上!”
巨大的攻城车缓缓推进,城楼上的守军顿时压力倍增。
唐莹目光一冷,低声对身旁的副将道:“放火油。”
副将立刻领命而去。
片刻后,城楼上滚下无数装满火油的木桶,随着一声令下,火油被点燃,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攻城车,成王的军队陷入小规模的混乱中。
祝鸣当机立断,“把佛朗机炮推上来!强攻!”
看着那一排排黑压压的东西被推上来,唐莹瞳孔一紧,心中莫名开始慌乱。
她知道明朝的军事装备可以说领先世界,如今当面见识到,自己还是亲临者,她顿时有了一丝退意。
“我们有何武器?!” 她慌乱询问一旁的副将。
副将在看到那一排佛朗机炮推上来时,脸色就难看的很。
“如今城内兵器库里只有红夷大炮!可远不上佛朗机炮,它是可以连发的!”
“那也得试试!赶快推上来!”
幸好副将早有所准备,提前把大型兵器都备着。
所以在敌方在装填充子弹时,他们这边也立即推上来了红夷大炮。
唐莹赶紧蹲下身找掩体,作为现代人,她最清楚大炮底下无完尸了!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唐莹浑身一颤,双耳持续性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