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幽的指尖在粗糙的酒坛颈口摩挲，那双异瞳深处冰蓝与熔金之色流转，审视着眼前邋遢得几乎与街边乞丐无异的道人。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穷奇幼崽从墨烬渊怀里发出不安的咕噜声，它本能地觉察到一种极致的危险，源自眼前这个看似不堪一击的人类。
墨烬渊的血瞳微眯，周身魔气虽未大肆张扬，却已悄然锁定了邋遢道人周身所有空间。只要对方有一丝异动，必将迎来雷霆万钧的毁灭一击。他不在乎什么消息，只在乎这突然出现的变量是否会威胁到怀中的人。
“致命麻烦？”凌九幽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我遇到的麻烦，从来都不轻微。你的消息，值不值我这坛‘醉生梦死’，得看它究竟有多‘致命’。”
邋遢道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神却清明得可怕，仿佛能洞穿人心，甚至穿透凌九幽周身那层由弑神符文和强大灵魂构筑的无形屏障。他搓着手指，目光死死黏在酒坛上，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嘿嘿，小姑娘，老头子我别的不行，就这双眼睛和这对耳朵还算灵光。你身上……啧啧，纠缠的因果线又大又乱，都快赶上蜘蛛网了。最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该得的东西？或者说……‘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话语含糊，意有所指。
凌九幽心中猛地一凛。不该得的东西？规则碎片？不该看的东西？规则之灵显化？还是那“废墟”的景象？
对方看似疯癫的话语，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疑虑和隐秘！
墨烬渊显然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揽住她腰肢的手臂微微收紧，无声地传递着支持和力量。他血瞳中的警惕之色更浓，这老道，绝非凡俗！
凌九幽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道长的话总是这般云山雾罩。值不值，总得听听货色。若只是危言耸听，诓骗我的酒喝……”她话音未落，指尖一缕极细微的灰芒一闪而逝，那是弑神符文的力量，带着一丝湮灭万法的恐怖气息。
邋遢道人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馋酒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错觉。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凌九幽和墨烬渊同时色变。
“哎呀呀，年轻人就是心急。罢了罢了，看在这坛好酒的份上，老头子就提前透点风。”他压低了声音，脑袋往前凑了凑，一股混合着汗臭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但他的话语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两人耳中，“‘观察者’已经注意到规则的异常波动，正在定位源头。最多三日，‘清理者’必至。小姑娘，你得了那‘东西’，就是最大的靶子。他们……可不像老头子我这么好说话，他们只会‘格式化’一切不稳定因素。”
观察者？清理者？格式化？
这些陌生的词汇组合在一起，却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无情的意味！仿佛他们不是活生生的生命，而只是一段出了错的数据代码！
凌九幽瞬间联想到了规则之灵那毫无感情的声音，想到了三界执法使背后可能存在的更高层级的存在！
这老道，竟然真的知道！他甚至可能比他们更了解所谓的“规则”和其背后的运作机制！
“他们……有多强？”凌九幽的声音沉静依旧，但内心已掀起惊涛骇浪。
邋遢道人撇撇嘴，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指了指天：“多强？这么说吧，你们认知里的所谓神魔，在他们眼里，大概也就是稍微壮实点的蝼蚁。他们的力量，不源于此界法则，而是……构建此界法则的基础代码之一。你用此界的力量去对抗，就像画中人想撕碎画纸一样荒谬。”
构建法则的基础代码？！这已然超出了凌九幽和墨烬渊目前对力量认知的范畴！
墨烬渊血瞳之中戾气暴涨，周身魔压几乎要控制不住：“荒谬！本尊倒要看看，何等存在敢来‘清理’！”他是魔尊，屹立于此界顶端无数岁月，自有其傲骨与威严，岂容他人视若草芥？
邋遢道人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嘿嘿笑道：“魔崽子，别不服气。你这本源魔气确实有点意思，沾了点混沌边的味道，可惜……火候差得太远，路子也有点偏。硬碰硬，死路一条。”
他竟然一眼看穿了墨烬渊的部分根脚！还直言其“路子偏了”！
凌九幽深吸一口气，心中已有了决断。这消息的价值，远超一坛仙酿！这不仅是预警，更可能隐含着一线生机！
“酒，给你。”她没有再犹豫，直接将手中那坛凝聚了数百种珍稀灵果、耗费心血酿造的“醉生梦死”抛了过去。
邋遢道人眼睛瞬间亮得惊人，手忙脚乱地接住，宝贝似的抱在怀里，深深吸了一口酒坛封泥透出的香气，满脸陶醉痴迷。
“好！好酒！小姑娘爽快！”他拍开泥封，竟是迫不及待地仰头灌了一大口，琼浆玉液顺着他花白的胡须流淌，他也毫不在意。
“嗝~”他满足地打了个酒嗝，脸上泛起红晕，眼神似乎更加迷离了，抱着酒坛，摇摇晃晃地转身就要走。
“等等！”凌九幽叫住他，“消息呢？完整的消息？还有，‘清理者’如何应对？”仅凭刚才那几句，还远远不够！
邋遢道人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只是含糊地嘟囔道：“应对？嘿嘿……‘废墟’……或许有一线生机……去找……‘源代码’……或者……成为‘病毒’……嗝……”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就在这热闹的长街之上，在凌九幽和墨烬渊两大强者的锁定下，诡异地扭曲、变淡，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余下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劣质酒气和那句语焉不详、却足以石破天惊的呓语，在两人耳边回荡。
废墟？一线生机？ 源代码？病毒？
这每一个词都沉重如山，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和难以预测的风险。
墨烬渊眉头紧锁，血瞳中满是凝重：“九幽，此人之言，可信几分？”
凌九幽异瞳光芒闪烁，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仿佛在推演着什么。她缓缓道：“宁可信其有。他对规则、对烬渊你的根脚，看得太准了。‘观察者’、‘清理者’……这像极了更高层级维护秩序的手段。”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邋遢道人消失的地方，声音低沉下去：“而且，他最后消失的方式……并非空间传送，也非遁术，更像是……被此方世界的规则‘允许’了抹除痕迹。”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那邋遢道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规则的漏洞？亦或是……规则的化身之一？
“三日……”凌九幽喃喃自语，异瞳中陡然爆发出凌厉决然的光芒，“时间不多了。烬渊，我们需立刻准备！”
无论是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源代码”，还是冒险成为所谓的“病毒”，他们都绝不能坐以待毙！
然而，就在凌九幽准备与墨烬渊立刻离开长街，返回落脚点商议对策之时，她体内那沉寂片刻的规则碎片与弑神符文，竟毫无征兆地同时轻微震颤了一下！
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指向性意念，如同被无形的手指引，突兀地传入她的识海——
那意念指向的，并非他们来时的方向，而是这条长街更深处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散发着陈旧霉味的……
古籍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