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编织者凝聚残力发出的精神咆哮,如同鞭子般抽打在那些残余魔将的心头。恐惧与对冥狱惩罚的畏惧交织,终于压过了对那道昏迷身影的本能忌惮。
几头实力较强的魔将互相看了一眼,猩红的瞳孔中闪过狠戾与决绝,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率先迈出脚步。它们周身魔气翻涌,凝聚出粗糙的护盾和武器,小心翼翼地、一步一顿地,向着中央那片区域逼近。
有了带头的,更多的魔物也被鼓动起来,它们发出威胁性的低吼,重新组成一个松散却庞大的包围圈,从四面八方,缓缓压向那昏迷在地、气息微弱如残烛的青衣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魔气与杀意,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嘶吼声汇聚成令人窒息的浪潮。每一头魔物都紧绷着神经,目光死死锁定着陈长生,防备着任何可能的异动。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两刀和裂天一击,给它们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深。
暗影编织者悬浮在半空,阴影躯体波动不休,全力感知着下方的动静,既是警惕,也是贪婪。它已经能想象到,将这样一个“异常”献给魔窟统领后,可能得到的赏赐……甚至,或许能借此窥得一丝冥尊的奥秘?
包围圈越来越小。
五十丈……
三十丈……
十丈……
最前方的一头手持骨斧的魔将,已经能清晰看到陈长生身上残破的青衫,焦黑的左臂骨骼,以及那齐膝而断、被惨白冰晶覆盖的右腿伤口。它甚至能闻到那浓郁的血腥味和一丝奇异的、令人不安的寂灭气息。
没有反应。
气息依旧微弱得近乎消失。
魔将眼中的警惕稍稍被贪婪取代,它发出一声低吼,举起骨斧,试探性地加速,就要朝着陈长生的头颅狠狠劈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在所有逼近魔物灵魂深处的嗡鸣,陡然响起!
声音的来源,并非陈长生本人。
而是那柄一直被他无意识紧握在手中的——柴刀!
柴刀那幽暗的刀身之上,之前曾惊鸿一现的黑金大道符箓并未浮现,刀柄处的木质也依旧深邃晦暗。
但是,一种无形的、却浩瀚如星海般的寂灭道韵,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眼睑,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可阻挡的姿态,自柴刀内部弥漫而出,瞬间笼罩了以陈长生为中心、方圆十丈的范围!
这并非主动的攻击,更像是一种……被触发的自主防卫机制!一种烙印在柴刀本源深处的、守护其主的本能!
那高举骨斧、正要劈落的魔将,动作猛地僵住!
它的斧刃距离陈长生的头颅不足三尺,但这三尺距离,却仿佛化为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一种比之前面对灰线时更加深沉、更加内敛、却也更加不容置疑的寂灭威压,如同无形的壁垒,挡住了它的攻击,更深深压垮了它的意志!
它感觉自己劈下的不是斧头,而是劈向了一片……永恒的、冰冷的死亡本身!一种只要再前进一寸,就会立刻被同化、被终结、被彻底湮灭的大恐怖,攫住了它全部的心神!
不仅仅是它!
所有踏入这方圆十丈范围内的魔物,无论等阶,全部瞬间僵直!它们保持着前进或攻击的姿态,却如同化作了雕像,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分毫!只有那剧烈波动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精神波动,显示着它们正在承受何等可怕的压力!
就连半空中的暗影编织者,也发出一声尖锐的精神惊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阴影躯体猛地向后倒飞而出,气息再次萎靡了一大截!
它惊骇欲绝地“看”着下方那看似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十丈区域,仿佛那里盘踞着一头沉睡的、却不容丝毫打扰的太古凶兽!
柴刀散发出的寂灭道韵,如同一个绝对的领域,将内部与外部彻底隔绝。
领域之内,一片死寂。
陈长生昏迷的身体,在这股弥漫的寂灭道韵滋养下,那原本疯狂肆虐、侵蚀生机的惨白冰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融、褪去。焦黑的左臂骨骼上,那些细密的裂痕也开始被一丝丝极细微的灰芒缠绕、修复。他微弱的气息,似乎因此而稍稍稳定了一丝,不再继续恶化。
而他身下的墨绿色菌毯,以及更深处的大地,则开始发生另一种奇异的变化。
菌毯那充满污秽生机的蠕动彻底停止,颜色迅速变得灰暗、枯萎,最终化作了毫无生机的飞灰。其下的土地,则变得如同最纯净的黑曜石一般,光滑、冰冷、坚硬,并且散发出一种与柴刀道韵同源、却更加温和的寂灭气息。
这气息并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安抚、守护的意味,缓缓地托着陈长生的身体,如同要将他带入大地深处,带入一个绝对安全、绝对宁静的……永眠之所。
柴刀护主,领域自成。
寂灭温床,沉眠伊始。
外围的魔物们依旧僵直着,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陷入了彻底的进退两难。
暗影编织者远远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阴影躯体剧烈波动,充满了不甘、愤怒,以及一丝连它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它知道,事不可为了。
有那柄诡异的刀在,它们根本不可能再伤到那个异端分毫。强行冲击,恐怕只会引来更恐怖的反击。
但它同样不敢就此撤离。
最终,它发出一道充满怨毒与无奈的精神指令,命令所有魔物后退百丈,结成封锁圈,将这片区域彻底围困起来,日夜监视,等待魔窟统领的下一步指令,或者……等待那异端自己醒来,或者……彻底消亡。
魔潮如蒙大赦,慌忙后撤,在那无形的十丈领域之外,形成了一个更加庞大、却也更加疏远的包围圈。
领域之内,陈长生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他的身体被那黑曜石般的温床缓缓包裹,如同被大地轻柔拥抱。柴刀散发出的寂灭道韵愈发柔和,如同母亲的摇篮曲。
他彻底放松了下来,意识沉入了无边无际的、纯粹的黑暗与虚无之中。
这一次,并非昏迷,而是主动的、深沉的……沉眠。
以寂灭为被,以大地为床。
力竭沉眠,以待新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