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楚山河挥出那最后一剑、重创白骨巨锤统领后,陷入了凝滞。
他屹立在残破的城楼之上,浑身浴血,帝躯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一尊即将破碎的琉璃雕像。生命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那双曾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却依旧固执地圆睁着,穿透弥漫的硝烟与血雾,遥望着远方。
望着的,不是眼前步步紧逼的死亡,不是那两尊惊怒交加、重新围拢过来的冥狱统领。
而是帝关之后,那片广袤的、他誓死守护的人族疆土,是记忆中故乡的青山绿水,是炊烟袅袅的村庄,是……一张张他曾守护过的、或敬畏、或爱戴、或平凡的面孔。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在他染血的唇角艰难地勾起。
似是欣慰,似是眷恋,又似是……解脱。
他守住了。
至少,这一刻,他守住了身后正在撤离的那些人。
他为人族,流尽了最后一滴帝血。
值了。
就在这时——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远超之前的恐怖威压,如同整个天穹塌陷般,猛地从那能量风暴中心降临!
冥尊!
祂似乎对这场“蝼蚁”的顽抗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也对楚山河这燃烧一切、重创其一员大将的行为,感到了被冒犯的……不悦。
没有光柱,没有形态。
只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漠然的……意志碾压!
如同无形的巨山,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狠狠压在了楚山河那早已油尽灯枯、濒临崩碎的帝躯和神魂之上!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细微却密集的碎裂声,从楚山河体内不断传出。
他那本就布满裂痕的帝躯,在这绝对的、无法抗拒的意志碾压下,再也无法支撑!
裂纹瞬间扩大、蔓延、深入骨髓、透入神魂!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闷哼从他喉间挤出。
但他依旧没有倒下!
那双黯淡的眸子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惊人的光彩,那是一种不屈到极致的意志!仿佛要用这最后的崩毁,向那高高在上的存在,发出最后的咆哮与蔑视!
轰隆——!!!
楚山河的帝躯,再也无法承受,由内而外,猛地爆裂开来!
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状。
他的身躯,连同那即将消散的神魂,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无数点璀璨如星辰般的金色光粒,混合着挥洒的帝血,如同一场逆天而上的金色光雨,猛地向上冲击,狠狠撞向那无形的意志碾压!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浸入冰水。
金色的帝血光雨与冥尊冰冷的意志发生了剧烈的冲突、湮灭!
那碾压而下的无形巨山,竟被这决绝的、最后的自毁性爆发,硬生生地阻滞了微不足道的一瞬!甚至被灼烧消融了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虽然微不足道,但这却是蝼蚁对苍天,发起的最后一次、也是最震撼的一次撞击!
下一刻,金光散尽,帝血燃烬。
那场绚烂而悲壮的金色光雨彻底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冥尊那恐怖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淡漠?或许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被蝼蚁最后挣扎所扰的…无趣?
城楼之上,空空如也。
楚山河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几乎都被那最后的爆发和意志碾压抹去。
唯有一物。
一顶残破的、沾染着暗金帝血的紫金帝冠,“当啷”一声,从空中坠落,滚落在焦黑的瓦砾之间。
帝冠之上,裂纹遍布,光华尽失,却依旧保持着大致的形状,未曾彻底碎裂。
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其主人一般,即便残破,即便蒙尘,依旧带着一股不屈的、骄傲的余韵。
而那尊被楚山河拼死重创的白骨巨锤统领,此刻才挣扎着稳住庞大的身躯,它看着空无一物的城楼,看着那顶滚落的帝冠,发出愤怒而不甘的咆哮,却也不敢再轻易上前。
天地间,仿佛响起了一声无声的悲鸣。
血雨,再次滂沱而下,冲刷着帝关的废墟,冲刷着那顶孤零零的帝冠,仿佛天地为其泣血。
帝星黯,山河碎。
血雨泣,冠空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