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的脚步落在铺着青石板、却明显经过多次加固和拓宽的官道上，足下传来的触感厚重而坚实。这条曾经略显荒凉的道路，如今已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并非凡俗间的骡马车辆，而是各式各样的修士。
有御剑飞行、衣袂飘飘的年轻弟子，剑光掠过天际，带起细微的破空声；有骑着神骏异兽、铠甲鲜明的宗门护卫，异兽蹄声如雷，气息彪悍；更有许多修士乘坐着奇特的交通工具——流线型的飞舟闪烁着符文光芒低空掠过、巨大的葫芦喷吐着云气缓缓飘行、甚至还有修士坐在一片放大的、流转青光的树叶之上，悠然自得。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浓郁到几乎不需要刻意运转功法，就能自行钻入毛孔，滋养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道路两旁，原本普通的树木也发生了异变，枝叶舒展间吞吐着灵光，甚至有些枝头还结出了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灵果，引得一些低阶修士和小兽在树下徘徊，却又不敢轻易采摘。
陈长生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行走在这片光怪陆离、灵气沛然的新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他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沸腾的海洋，无声无息，无人注意。肩头的小黑好奇地转动着小脑袋，金色的瞳孔倒映着这片它沉睡期间已然天翻地覆的人间。
越靠近记忆中的那座“栖霞城”，变化就越是惊人。
原本低矮的土坯城墙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高达数十丈、由某种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雄伟城墙！城墙之上，符文密布，灵光隐现，强大的防御阵法波动如同沉睡的巨兽，令人心悸。城门口也不再是简单的木栅栏，而是巨大的、雕刻着玄奥花纹的青铜大门，此刻正敞开着，两队气息精悍、统一身着制式灵甲、修为赫然都在筑基后期的城卫军，正一丝不苟地值守着，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进出的人流。
城门口排起了长队，进城需缴纳灵石，并接受简单的阵法探查，秩序井然。
陈长生 silently排在队伍末尾，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这一切。栖霞城…如今或许该叫栖霞仙城了。区区数百年，凡俗城池竟能发展到如此地步，这灵气的剧变，当真改天换地。
“喂，听说了吗？天机阁新一期的‘潜龙榜’和‘天骄风云榜’快要发布了！”前面一个商人打扮的胖修士兴奋地对同伴说道。
“可不是嘛！这次不知道又有哪些妖孽要上榜！听说‘裂天剑尊’楚山河大人极有可能冲入天骄榜前三十！”
“楚尊者真是吾辈楷模啊！百年前于北海剑斩那头肆虐的千年毒蛟，可是救了多少修士和凡人！”
“要说厉害，还是‘瑶光仙子’苏瑶大人更神秘！据说她一手阵道通玄，前些日子在古遗迹中，以金丹中期修为，生生困住了一位意图不轨的金丹后期大圆满老怪半个时辰，最终等来援手，反将那老怪给擒下了！”
“啧啧，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啊！据说他们出身都不高，真是我辈散修之光！”
楚山河？苏瑶？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从路人口中如此自然、甚至带着崇拜的语气说出，陈长生的嘴角，不由地微微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裂天剑尊？瑶光仙子？
名号倒是响亮。看来这些年，这两个小家伙并未虚度，反而在这煌煌大世中，真正崭露头角，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心中那一点因时光流逝而产生的细微怅惘，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欣慰。故人安好，且似乎活得颇为精彩，这总是件好事。
排队的时间并不长，很快轮到了他。
“入城费，一块下品灵石。接受探查，不可携带禁忌物品。”一名城卫军士兵例行公事地说道，目光扫过陈长生那平平无奇的筑基初期修为（伪装）和朴素的衣着，并未过多在意。
陈长生默不作声地取出一块下品灵石递过。那士兵拿出一面青铜镜状法器，对着他一照，镜面泛起微弱的白光，并无异常。
“进去吧。”
陈长生点了点头，随着人流，步入了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雄城。
城内的景象，更是让他这位见惯了沧海桑田的老古董，也微微挑起了眉梢。
宽阔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的街道完全由白玉石铺就，干净整洁。街道两旁，鳞次栉比地矗立着各种店铺楼阁，并非凡间砖木结构，而是由灵木、玉石、甚至某种金属整体铸造，光华流转，符文闪烁。
“百草阁”、“神兵坊”、“万符楼”、“仙酿居”……招牌琳琅满目，灵光四溢。空气中混杂着各种丹药的清香、灵材的异香、以及美食的诱人气味。
修士摩肩接踵，筑基期随处可见，金丹期也时有露面，甚至偶尔能感受到一两股晦涩深沉、远超金丹的气息一闪而过。空中还有专门的“航道”，一道道流光按照特定的轨迹飞驰，那是城内置办的公共飞行法器或者有特权的宗门飞舟。
谈笑声、讨价还价声、店铺伙计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一派繁荣鼎盛、活力无限的景象。
这与记忆中那个灵气稀薄、修士罕见、凡俗为主的栖霞镇，已然是云泥之别！
陈长生漫步其中，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观察着这个崭新的时代。他走过曾经熟悉的街角，那里的小茶馆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气派的“炼器工坊”；他路过柳依依家的旧址，那里已是一座售卖功法的“传功殿”…
时光的力量，无声却磅礴，足以抹去旧的痕迹，建立起新的秩序。
他走到城中心最大的广场，这里更是人声鼎沸。广场中央，矗立着一面高达十丈、由整块“玄光水晶”打磨而成的巨大玉璧，玉璧上灵光闪烁，不断滚动播放着各种信息——宗门招募、丹药求购、秘境组队、甚至还有天机阁发布的各类榜单预告和重大新闻。
此刻，无数修士正仰着头，围观着玉璧上刚刚刷新的一条加粗置顶的讯息，议论纷纷，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
陈长生也抬眼望去。
只见那玉璧最顶端，一行巨大的金色字体格外醒目：
【天元圣主五千岁寿诞庆典，将于下月初九于天元圣城举办，广邀天下英杰，共襄盛举！】
其下还有稍小一些的字迹罗列着部分已确认受邀或可能前往的顶尖天骄和强者的名号。
陈长生的目光，在那长长的名单上缓缓扫过。
很快，他看到了两个紧紧相邻、熠熠生辉的名字：
楚山河（裂天剑尊）
苏瑶（瑶光仙子）
他的目光，在那两个名字上停顿了片刻。
天元圣城…五千岁寿诞…群英汇聚…
肩头的小黑似乎感应到什么，轻轻“咕”了一声。
陈长生收回目光，转身融入熙攘人流，青衫背影淡然依旧。
或许，是该去凑凑这场热闹了。
故人既在，终须一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