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的余劲像是小火苗，在血脉里细细地烧了一夜。
陈长生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头痛欲裂，口干舌燥，是宿醉最典型的症状。他挣扎着坐起身，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昨晚酒馆里铁山那激动得发红的脸庞和铿锵有力的话语，断片般地闪回。
“过命的交情…”
他喃喃重复了一句，嘴角不自觉地带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并不坏。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世，能有一个肯把后背交给你的兄弟，确实能驱散不少彻骨的孤独。
他下意识地“看”向脑海中的界面。
【寿元：∞】
【属性点：6】
数字依旧固执，毫无变化。宿醉的睡眠，显然不被系统认可。
胃里空落落的，昨晚的猪头肉和烈酒早已消耗殆尽，熟悉的饥饿感再度袭来。他摸出怀里那个粗布钱袋，沉甸甸的手感让他心下稍安。一百多文钱，足够他安稳地过上一段日子了。
他起身，舀起水缸里冰冷的清水，狠狠洗了把脸，试图驱散脑中的混沌和身体的怠惰感。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精神稍振。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今天，不出去找活干了。
他要留下来，彻底弄清楚这个“沉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种动不动就失去意识几天、引得邻里担忧、差点被当成尸体的方式，绝对不行。他必须找到一种更安全、更可控的方法。
他的目光落在屋角那堆新买的、干燥的茅草上。这是前几天顺手买来打算修补房顶的。他动手将茅草厚厚地铺在木板床上，然后再铺上那床新买的厚实棉被。
一个柔软、温暖，甚至称得上“舒适”的床铺出现了。与之前硬得硌人、冰冷如铁的板床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如果‘沉睡’的状态类似最深度的睡眠，那么环境或许能影响它…”他思索着。前世看过的零星心理学知识告诉他，环境舒适度对睡眠质量有影响。虽然不知道对这系统的“沉睡”有无作用，但试试总无坏处。
接着，他仔细检查了门窗，确保都从里面闩好，不会被人轻易推开。他又将剩下的干粮和装满清水的水壶放在触手可及的床头凳子上。
最后，他坐在这张前所未有的“舒适”床铺边，深吸了一口气。
是时候了。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地、因极度疲惫或情绪波动而触发。他是主动的、清醒地、带着明确目的地，要踏入那片未知的、剥夺意识的黑暗。
他再次看了一眼那冰冷的界面，看着那刺眼的“∞”和停滞的“6”。
“开始吧。”
他在心中，对自己，也对那神秘的系统，发出了指令。
“沉睡。”
指令发出的瞬间，那无可抗拒的力量再次降临！如同深海巨兽张开巨口，瞬间将他的意识吞没，拖入无边无际的、绝对宁静的黑暗之中。没有梦，没有时间感，没有自我，只有一片虚无。
这一次，因为是在绝对清醒和准备下进入，他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感知——不是逐渐困倦，而是像被人猛地关掉了意识的开关，“啪”地一下，世界就没了。
屋外，日头逐渐升高，又缓缓西斜。街上传来小贩隐约的叫卖，孩童的嬉闹，邻里的寒暄。柳依依似乎来门口转悠过一次，见门闩着，以为他又出门了，便悄悄离开。
屋内，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偶尔从窗缝漏进的微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标记着时光的流逝。
一天…
两天…
陈长生如同化作了屋内的一件家具，无声无息，呼吸悠长得近乎消失，胸膛许久才微微起伏一次。
第三天，正午时分。
那绝对的黑暗，如同它来临时所般突兀，潮水般退去。
意识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猛地回归！
陈长生倏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迷茫，没有恍惚。他的大脑清醒得可怕，仿佛只是闭眼假寐了片刻，而不是度过了整整三天！
第一件事，感受身体。
饥饿感…有，但并不强烈，更像是一种提醒，而非折磨。精力…充沛得难以形容，四肢百骸充满了澎湃的力量，五感敏锐度似乎又提升了一个台阶，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隔壁柳依依母亲轻微的咳嗽声。
他立刻“看”向脑海。
蓝色的界面悄然浮现。
【寿元：∞】
【属性点：9】
增加了！三点！
和他第一次沉睡三天后增加的数值一模一样！
“果然，‘沉睡’一天，增加一点属性点。这个规则是固定的！”他心中涌起一阵明悟和激动。金手指的运行规律，终于被他摸清了一角！
而且，这一次，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担忧和打扰。计划成功！
狂喜之后，他迅速冷静下来，开始进行更细致的对比分析。
“身体状态…似乎比第一次沉睡三天后更好？饥饿感也更弱一些。”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股明显增强的力量，“是因为这次沉睡前的身体状况更好？营养更足？还是…这舒适的环境，或者主动沉睡的心态，提升了‘沉睡’的效果？”
他无法确定。变量太多，需要更多次的试验来验证。
但无论如何，基础规则已经确认。
“一点属性点，对应一天沉睡时间。那么，如果我沉睡更久呢？一个月？一年？甚至…”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想到那可能的未来，想到身边之人不可避免的衰老与逝去，心头猛地一沉，那刚刚因破解规则而带来的喜悦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长生，依旧是悬顶之剑。
他甩甩头，将这些遥远的、目前无法解决的忧虑暂时压下。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当务之急，是验证这新获得的三点属性点，到底带来了多少提升，以及…那被动增强的身体素质，极限在哪里？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关节发出噼啪的轻微脆响，舒爽无比。
他目光扫过屋内，最后落在那张唯一的、有些摇晃的木桌上。
他走过去，双手握住桌沿，深吸一口气，缓缓用力。
上次他只能将桌子抬起一小段距离。
而这一次…
桌子被他轻而易举地举过了头顶！甚至感觉还有余力！
他稳稳地举着桌子，在屋内走了几步，动作流畅，呼吸平稳。直到走到墙边，才轻轻将桌子放下。
“力量增长很明显…几乎翻倍了？”他心中骇然。三点属性点，带来的提升远超他的预期。这并非是简单的加法，更像是某种基础的、全面的优化和强化！
他又试着原地跳了跳，身体轻盈，弹跳力惊人。听觉、视觉、嗅觉…似乎都变得更加敏锐。
“这属性点…到底是什么原理？它强化的是什么？肌肉强度？神经反应？细胞活性？”他发现自己对这个系统依旧一无所知，它展现出的冰山一角，已足够令人震撼。
咕噜——
胃部的抗议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笑了笑，拿起床头的水壶喝了几口，又啃了个冷硬的饼子。虽然饥饿感不强，但身体确实需要补充能量了。
吃完东西，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下意识地做了个扩胸运动，只觉得浑身精力弥漫，有种想要立刻去山上跑个来回、或者再去扛几百个麻袋的冲动。
这就是力量带来的底气吗？
他信步走到小院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之前屋主留下的石磨盘，看上去颇为沉重，至少有两三百斤。
他心中一动，走过去，双手扣住磨盘边缘，腰腹发力，猛地向上一抬！
嗡！
沉重的石磨盘竟被他硬生生抱离了地面！虽然只能坚持几息就不得不放下，但也足以证明他此刻的力量，早已远超普通壮汉！
“嘶…”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自己似乎并无太大变化的手臂，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隔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柳依依端着一盆水出来，正要泼掉，一眼就看到陈长生站在院子中间，脚边是那个沉重的石磨盘。她愣了一下，眨眨眼：“陈大哥？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在…干嘛？”
陈长生迅速收回手，脸上恢复平静，随口道：“刚回来。看这磨盘碍事，想挪个地方。”
柳依依“哦”了一声，也没多想，只是觉得今天的陈大哥好像特别精神，眼睛亮得惊人。她泼掉水，端着空盆回去了。
陈长生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缓缓握紧。
力量…实实在在的力量感在血管里奔腾。
他摸清了系统最基本的规则，拥有了初步自保的能力，甚至看到了快速变强的清晰路径。
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虽然长生的阴影依旧笼罩。
但此刻，站在阳光下的他，心中那份初来乍到的惶恐和不安，终于被一种名为“希望”的坚实东西，逐渐取代。
他转身回屋，关上门。
下一次沉睡，该是什么时候？持续多久？
他需要好好规划一下了。
这条孤独的长生路，他终于，摸到了第一块可以踩实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