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9月22日, 农历八月初一, 宜:嫁娶、祭祀、理发、作灶、移柩, 忌:开仓、伐木、纳畜、开市、上梁。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日历,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个?我,陈默,全球顶级奢侈品“四爪鸟”的品牌策划总监,只相信数据和流量,传统禁忌不过是无能的借口。
“陈总,无人机阵列已经全部就位,三万六千架,创下吉尼斯纪录了。”助理小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我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喜马拉雅山脉。夕阳的余晖洒在雪峰上,染出一片诡异的金红色。山脚下,我们耗费半年时间打造的超级舞台已经灯火通明,能容纳五千人的观众区座无虚席,更多的媒体记者和网红挤在特权区域,长枪短炮对准舞台。
“姬霓太美到了吗?”我问,眼睛仍盯着远方的山脉。
“刚到休息室,她的粉丝团已经疯了,热搜前五全是她和我们的烟花秀。”
我满意地点头。重金请来这位顶流歌星是对的,她的粉丝效应加上我们四爪鸟百年庆典的噱头,让这场活动的线上曝光量突破了五十亿。那些质疑我们破坏环境的声音?不过是沧海一粟,瞬间就被流量淹没了。
“陈总,环保组织又在外面抗议了。”安保主管的声音插进来,“要不要驱散他们?”
“不用,让他们闹。”我轻笑,“拍几张照片发出去,再买几个‘四爪鸟烟花秀引发环保争议’的热搜。有争议才有热度,明白吗?”
“明白。”
我走下指挥台,向休息室走去。一路上工作人员纷纷让道,眼神里满是敬畏。三十二岁坐上这个位置,我不是靠运气。三年前我提出的“血腥营销”策略,让四爪鸟的讨论度暴涨300%,销售额翻了一番。董事会那帮老古董最初还犹豫不决,现在呢?恨不得把我捧上天。
这次喜马拉雅烟花秀,又是我的一场豪赌。三万六千架无人机,十万发特制烟花,足以照亮整片山脉的激光阵列——我们要在雪峰之上投射出一个巨大的四爪鸟Logo,让半个亚洲都能看见。
代价?当然有。环保部门测算过,烟花秀会释放约五十吨污染物,包括重金属颗粒和有毒化学物质。无人机阵列会干扰候鸟迁徙,激光则会严重影响当地野生动物的生物节律。
那又怎样?我付了足够的补偿金,买了碳积分,还承诺会种植一万棵树——虽然可能要十年后才落实。商业世界就是这样,只要噱头够响亮,品牌影响力更大,污染点环境怎么了?
“默默!”娇滴滴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姬霓太美穿着定制的四爪鸟礼服,浑身上下缀满了真钻和羽毛,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她亲热地挽住我的手臂,让助理赶紧拍照。
“今天的秀真是太令人期待了!”她眨着贴满假睫毛的大眼睛,“我都等不及要发朋友圈了。”
“希望你待会儿的表演也一样令人期待。”我微笑着,却不留痕迹地抽出手臂,“记住,唱完主打歌后,要引导全场观众看向东侧山峰,那里会有第一个烟花高潮。”
“知道啦,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她撅起嘴,随即又笑起来,“对了,听说这里有个很灵的传说,关于山神的?”
我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那是当地人的迷信。什么山神发怒会降下血雨,都是吓唬小孩的。”
“可是感觉很刺激啊!要不要我在演唱时加点这个元素?制造点戏剧性?”
“随你便,只要别忘了提四爪鸟的名字就行。”
离开休息室时,我瞥见窗外几个穿着传统服饰的当地人正在与保安争执。他们举着牌子,上面用中文和英文写着“尊重神山”、“停止亵渎”。
可笑。我们付了巨额场地费,当地政府高兴还来不及,这些愚民懂什么?
晚上八点,演出正式开始。
姬霓太美的歌声响彻山谷,舞台效果堪称完美。无人机编队开始在夜空中变幻出各种图案,引来观众阵阵惊呼。社交媒体上的流量数据一路飙升,已经突破六十亿次曝光。
我回到指挥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成功就在眼前。
“陈总,风向突然变了。”气象监测员突然报告,“原本的西北风转为东南风,而且风速增加了两倍。”
“影响烟花效果吗?”
“可能会使烟雾聚集在东侧山谷不易散开,另外,无人机阵列需要重新调整位置,否则可能会相互碰撞。”
“那就调整。”我不耐烦地挥手,“这点小事还需要问我?”
“但是...东南风是从山脉深处吹来的,这很不寻常。这个季节从来没有过东南风,而且风速变化太突然了,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整座山在呼吸。”
我瞪了他一眼:“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做好你的工作。”
演出进行到高潮部分,姬霓太美唱着她的成名曲,引导全场观众望向东侧山峰。第一批特制烟花冲天而起,在空中绽放成四爪鸟的Logo形状。欢呼声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第一缕异常——烟花爆开的颜色不对。原本应该是蓝白相间的品牌色,却泛着一种诡异的血红。
“色彩校正出问题了?”我对着耳机问。
“设备正常,陈总。可能是...可能是空气中的什么颗粒造成了色散异常。”技术员的声音有些迟疑,“风速还在增加,空气中的粉尘含量突然飙升,超出了正常值十倍不止。”
“继续表演。”我冷声道。
更多烟花升空,现在连普通观众都注意到异常了。那些在空中绽放的火花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红色,有的几乎是血的颜色,滴落下来的光点仿佛血雨洒向山峦。
“太美了!”姬霓太美在台上尖叫,“像是天在流血!”
观众们兴奋地拿起手机拍摄这奇景,显然认为这是特意设计的效果。
但我后背开始发凉。我没有设计这样的效果。
“陈总,无人机阵列失去控制!”技术主管突然大喊,“它们不再响应指令,正在自行组成...组成某种图案?”
我猛地抬头望去。三万六千架无人机应该排列成四爪鸟的新品手袋造型,但现在它们却在空中扭曲、重组,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脸图案——扭曲、愤怒、仿佛由山脉本身构成的古老面孔。
台下观众的欢呼变成了不安的窃窃私语。
“切掉无人机阵列!马上!”我下令。
“做不到!控制系统完全失灵!所有备份系统也失效了!”
这时,最奇怪的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血红色的烟花烟雾没有像平常那样随风飘散,而是开始下沉,凝聚成低矮的云雾,缓缓地向舞台和观众席蔓延过来。
一股刺鼻的气味随之弥漫开来——不是火药味,而是某种难以形容的腥气,像是铁锈又像是腐朽的血肉。
“空气质量警报!”监测员尖叫起来,“pm2.5指数爆表!有毒物质含量超标百倍!陈总,必须中止演出!”
我看着台下那些不知所措的观众和仍在疯狂拍摄的媒体,咬牙犹豫。中止?这意味着四爪鸟将成为全世界的笑柄!我的人生将就此完蛋!
“陈总!”助理指着东侧山峰,脸色惨白如纸,“那...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血色烟雾笼罩的山脊上,出现了数个模糊的身影。它们高大得不似人类,在烟雾中若隐若现,随着风传来一种低沉的、仿佛岩石摩擦般的嗡鸣。
“是抗议者搞的鬼吗?用全息投影?”我强作镇定。
“不...不可能,那种地方人根本上不去...”
恐慌开始如瘟疫般在观众席蔓延。有人试图离开,却发现出口不知何时已被浓重的血色烟雾封锁。咳嗽声、哭喊声、惊叫声此起彼伏。
姬霓太美还在台上唱着,似乎已经完全陷入癫狂状态,把这场灾难当成了表演的一部分。
然后,第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我猛地转头,看见观众席中一个男子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脸,他的皮肤上浮现出奇怪的红色斑纹,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紧接着,更多人开始出现类似症状,痛苦地倒地翻滚。
“医疗队!叫医疗队!”我对着耳机大吼,却发现通讯系统里只剩下静电噪音。
血色烟雾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场地,能见度不足一米。无人机的探照灯在雾中切割出诡异的光束,那个巨大的人脸图案仍然悬浮在空中,仿佛在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混乱与痛苦。
我跌跌撞撞地走下指挥台,试图找到一条出路。腥臭的气味几乎令人窒息,我的眼睛灼痛不已。
在混乱中,我撞上了一个人——是早些时候见过的当地老人。他站在血色烟雾中,却奇异地丝毫不受影响,眼神里既有愤怒也有怜悯。
“我试图警告过你们。”老人用口音浓重的中文说,“今日忌开仓、伐木、纳畜、开市、上梁。你们的行为比这些更亵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抓住他的手臂,发现他的皮肤冷得像山岩。
“山神发怒了。”老人平静地说,“你们用血污染了神山,祂便以血回应。”
“胡说八道!这一定是有人下毒!或者是工业事故!”
老人摇摇头,指向仍在不断爆炸的烟花:“看看那些色彩,那不是人类的科技能制造的颜色。那是山脉之心愤怒的色彩。”
又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从舞台方向传来,姬霓太美的歌声突然变成了尖叫声,然后戛然而止。
恐怖如冰冷的溪流渗入我的骨髓。我抬头望着那张由无人机组成的巨脸,突然意识到——那面容竟与远处雪峰的山脊线如此相似。
“怎么办?怎么停止这一切?”我哀求地问老人,所有的傲慢此刻荡然无存。
“开始了就无法停止。”老人叹息道,“山神的愤怒一旦被点燃,就会燃烧到最后。你们本该知道的。”
他转身融入浓雾中,消失不见。
我孤身站在血色烟雾里,四周是人们的哭喊与呻吟。无人机组成的巨脸开始变化,那张嘴缓缓张开,从中涌出更多血红色的无人机,如同涌出的血液,向地面扑来。
我终于明白,这不是意外,不是技术故障,不是任何人类的阴谋。
这是喜马拉雅山脉本身在对我们进行报复。
而这场烟花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