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吞噬了整个石室,热浪像一堵墙般将我掀翻在地。我的皮肤刺痛,喉咙里充满烟灰的味道。灰袍人在火中尖叫,那声音不似人类,更像是无数甲虫被烧焦时发出的噼啪声。
潇潇!我挣扎着爬起来,透过浓烟看到她仍被绑在石柱上,火舌已经舔舐到她脚边。
石台中央那个巨大的茧在火焰中蠕动,里面的人形轮廓剧烈挣扎。村长——如果那还能被称为村长的话——他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将他的身体撑出一个个恐怖的凸起。他的嘴已经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黑色针状的牙齿。
你毁了一切!他咆哮着,声音变成了多重音调,百年的等待!
我冲向潇潇,避开一个燃烧的灰袍人。它的袍子烧毁后,露出的身体覆盖着黑色甲壳,六只复眼在火光中反射着恶毒的光芒。我挥刀砍去,刀刃陷入它甲壳的缝隙,黑色黏液喷溅在我手上,立刻起了一片水泡。
陈默,后面!潇潇尖叫。
我转身,看到村长扑来。他的手臂已经变形,末端是锋利的爪子。我勉强举起砍刀格挡,金属与角质相撞,震得我手臂发麻。他的力量大得不似人类,一爪挥来,在我胸前留下三道火辣辣的伤口。
你们这些蝼蚁!村长嘶吼着,唾液从他那可怖的嘴里滴落,母神即将苏醒,你们都将成为她的孩子!
我踉跄后退,撞上了石台。那个茧就在我身后,透过半透明的膜,我看到里面的人形睁开了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
潇潇的绳索已经被火烧得松动。我抓住机会,一刀割断剩下的部分,将她拉下来。她的手腕被勒得血肉模糊,脸色苍白得可怕,但眼神依然清醒。
那些蚊香...她咳嗽着,是虫卵...他们在人体内孵化...
我终于明白了。那些黑色甲虫不是被蚊香驱赶,而是被召唤来的。它们不是普通的昆虫,而是某种古老邪神的子嗣。
祠堂的地上部分传来坍塌的巨响,天花板开始掉落燃烧的木梁。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出口!我拉着潇潇向铁栅栏门跑去,但村长——或者说那个曾经是村长的怪物——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他的皮肤已经完全破裂,露出下面漆黑的甲壳。他的头部变形,六只复眼排列在额头上,下颌分裂成四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母神需要宿主...它用非人的声音说道,那个女孩很特别...她的血能唤醒沉睡者...
我挡在潇潇前面,举起砍刀。怪物发出刺耳的笑声,猛地扑来。我挥刀砍去,却被它轻易避开。它的爪子划过我的大腿,鲜血立刻浸透了裤子。
陈默,火!潇潇突然喊道,指向墙角的煤油桶。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当怪物再次扑来时,我假装跌倒,然后翻滚到煤油桶旁。桶身已经破裂,但还有少量煤油残留。我抓起一根燃烧的木梁,猛地插入桶中。
爆炸的冲击波将我们全部掀飞。我撞在墙上,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耳边全是嗡嗡声,不知是甲虫还是耳鸣。
当我挣扎着睁开眼,看到那怪物在火中扭动,它的甲壳开裂,黑色液体喷涌而出。但它还没死,反而变得更加狂暴。
地窖...后面...潇潇虚弱地指着石室后方,那里有一个狭窄的通道,通向后山...他们...运送祭品的路...
我扶起潇潇,半拖半抱地向通道移动。怪物在火海中咆哮,但暂时被火焰困住。通道低矮潮湿,我们不得不弯腰前进。身后传来坍塌的声音,火势正在蔓延。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潇潇的呼吸越来越弱,我的视线也因为失血而模糊。黑暗中,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墙壁上爬动——是那些黑色甲虫,它们避开了火焰,正在逃离祠堂。
坚持住...我对潇潇说,也是对自己说,就快到了...
终于,一丝月光出现在前方。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出通道,发现自己位于后山的一个隐蔽洞口。远处,祠堂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红光映亮了半个村庄。
但恐怖的是,村子里还有活动的东西。那些被控制的村民,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正向祠堂方向移动,仿佛飞蛾扑火。
蚊香...潇潇虚弱地说,他们被控制了...必须...阻止仪式...
我这才注意到,祠堂上方的天空聚集着无数黑色甲虫,它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形——一个模糊的女性轮廓,由无数蠕动的虫子组成。
母神...潇潇颤抖着说,他们在召唤她...
我们必须阻止这一切。但怎么做?火已经烧毁了祠堂地下,但仪式似乎仍在继续。
我突然想起老人们讲过的故事——关于山那边的古老信仰,关于用血签订的契约。如果这个仪式需要鲜血来启动,那么也许...
潇潇,藏在这里。我将她安置在一块岩石后,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
你要干什么?她抓住我的手,眼中充满恐惧。
结束这一切。我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转身向祠堂跑去。
我的身体每一处都在疼痛,但愤怒和恐惧给了我最后的力量。祠堂前,几十个村民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恐怖景象。他们的眼睛仍然漆黑,嘴角挂着那个诡异的微笑。
我看到了王婶、李大爷、林老师...他们都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人了。蚊香的烟雾从他们的耳朵、鼻孔中缓缓渗出,仿佛他们的内脏正在被焚烧。
村长——那个怪物——从燃烧的祠堂中走出。它的半边身体已经烧焦,但依然活着。它抬头看着天空中的虫群,伸出爪子般的双手。
来吧,母神!它嘶吼道,享用这些祭品!重生吧!
虫群组成的女性面孔越来越清晰,她着下方的村庄,张开了由无数甲虫组成的。
我握紧砍刀,冲向那怪物。它察觉到了我,转身时露出狰狞的笑容。
顽固的小虫子...它嘶嘶地说,母神会特别喜欢你的痛苦...
我没有废话,直接挥刀砍去。它轻松避开,爪子划过我的肩膀。疼痛几乎让我跪倒,但我咬牙坚持。这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拖延时间。
天空中,虫群开始下降,向村民们笼罩而去。我必须在一切无法挽回前行动。
我假装踉跄跌倒,怪物扑来时,我突然改变方向,砍刀不是冲着它,而是划开了自己的手掌。鲜血喷涌而出,我用力将血甩向祠堂前的石制祭坛——那里刻满了与地下石室相同的符文。
我的血滴在符文上的瞬间,天空中的虫群突然停滞,发出刺耳的嗡鸣。怪物转身,发出愤怒的咆哮。
不!你怎么知道——
我没让它说完。带着满手鲜血,我扑向祭坛,将手掌按在中央的凹槽里。古老的符文开始发光,不是青绿色,而是血一般的红色。
以血还血!我喊道,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而来,只觉得它无比正确,以命抵命!
虫群组成的女性面孔扭曲了,发出无声的尖叫。甲虫开始互相攻击,漩涡崩溃。怪物踉跄后退,它的甲壳出现裂痕,黑色液体喷溅。
你做了什么!它尖叫道,百年的准备!
我没有回答。失血过多让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我看到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倒下,黑色烟雾从他们七窍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甲虫的形状,然后...消散。
怪物扑向我,但它的动作变得迟缓,甲壳一片片脱落。我用最后的力气举起砍刀,刺入它胸口的核心——一个发着青光的囊状物。
囊状物破裂时,发出的不是声音,而是一阵强烈的精神冲击,让我头痛欲裂。怪物抓着自己的头,发出非人的尖啸,然后...爆裂开来,化为无数黑色甲虫,随即在晨光中化为灰烬。
天空中的虫群也消散了。第一缕阳光照在祠堂的废墟上,火焰已经熄灭,只剩下缕缕青烟。
我跪在祭坛前,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的印象是潇潇踉跄着向我跑来,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呼喊着我的名字...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气味。规律的声。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全身缠满绷带,右臂连着输液管。
他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潇潇的脸出现在视野中,她瘦了很多,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但眼睛...感谢上帝,眼睛是正常的,没有一丝黑色。
水...我嘶哑地说。
她小心地扶起我的头,让我喝了几口。液体滑过喉咙的感觉像是天堂。
多久了?我问。
三周。她回答,声音颤抖,医生说你失血过多,重度烧伤,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村子...
她的表情变得痛苦。祠堂完全烧毁了。村里...死了二十七个人。其他人...都和你我一样,在医院。有些人伤得很重。
我想起那些被控制的村民,王婶、李大爷、林老师...他们...恢复正常了吗?
潇潇咬着嘴唇。身体上...是的。但精神上...她摇摇头,很多人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有些人...永远也恢复不了了。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窗外,阳光明媚,仿佛那个恐怖的夜晚从未存在过。
调查人员找到了很多东西。潇潇最终说道,祠堂地下...那些茧...里面是过去几十年失踪的人。村长和那些灰袍人...他们是一个古老邪教的最后成员,一直在等待母神苏醒的时机。
蚊香...
是用特殊真菌和虫卵制成的。潇潇颤抖着说,那些黑色甲虫...它们会在人体内产卵,控制宿主...直到完全占据身体。
我想起那个站在我房间里的,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那晚...给我发短信的是谁?
潇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的手机,屏幕已经裂了。是你自己。她打开短信箱,看,发件人是你自己的号码。但你根本不记得发过这些短信,对吗?
我盯着屏幕,寒意顺着脊背爬升。收件箱里确实有我发给自己的短信,但我毫无印象。
医生说...可能是极端压力下的潜意识行为。潇潇说,但她的眼神告诉我她也不完全相信这个解释。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太多问题没有答案,也许永远不会有答案。
门外传来脚步声,医生走了进来。他是个中年男子,戴着眼镜,表情专业而温和。
啊,你终于醒了。他微笑着说,拿出听诊器,让我们检查一下你的恢复情况。
当他俯身时,白大褂的领口微微敞开,我看到了他锁骨上的一个印记——一个由三个小点组成的三角形,就像...甲虫的咬痕。
我的呼吸停滞了。医生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迅速拉好领口。当他直视我的眼睛时,有那么一瞬间,我发誓我看到他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反光...
一切正常。他微笑着说,嘴角的弧度突然让我想起那个恐怖的夜晚,你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家?我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不知道还能否信任这个看似正常的世界。
因为我知道,在那光明照不到的阴影里,有些东西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它们只是...在等待下一个闰六月初二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