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客厅中央,手指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臂。疼痛感真实而尖锐,证明我不是在做梦。妻子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儿子的奶瓶,径直穿过我的身体——是的,穿过——就像我只是个全息投影。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尽管除了我自己没人能听见。
手机还贴在耳边,群通话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急促呼吸声。叶尘的声音突然炸响:大家冷静!我们都遇到了同样的情况,这说明...说明...
说明我们变成鬼了?潇潇带着哭腔打断他,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出车祸了?还是公司午餐中毒了?
不可能,林月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尽管我能听出她在颤抖,如果是死亡,为什么我们还能用手机交流?为什么我们还能看见彼此发的消息?
我走向浴室,站在镜子前。镜子里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像——苍白的脸,凌乱的头发,惊恐瞪大的眼睛。我伸手触摸镜面,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我能看见自己,我告诉电话那头的同伴们,镜子里有我,手机摄像头也能拍到我。只是...其他人似乎感知不到我们的存在。
为了验证这一点,我故意碰倒了茶几上的水杯。玻璃杯穿过我的手掌,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妻子闻声赶来,皱眉看着地上的碎片,完全无视就站在旁边的我。
见鬼...她嘟囔着,转身去拿扫把。
这个词让我苦笑起来。现在,我可能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了。
我有个想法,叶尘突然说,既然我们碰不到实物,那试试看能不能穿墙?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叶尘的惊呼:我靠!我真的穿过去了!直接从卧室穿到了客厅!
我们纷纷尝试。我走向紧闭的大门,深吸一口气,径直朝门板撞去——没有预期的疼痛,只有一瞬间的冰凉感,然后我就站在了公寓走廊上。走廊灯自动亮起,仿佛感应到了我的存在,但监控摄像头却对我的经过毫无反应。
这太疯狂了...我喃喃道,重新穿门回到家中,我们像是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夹缝里。
至少我们还能互相交流,林月说,我建议我们明天去公司看看。如果...如果我们的存在真的被抹除了,公司里会有什么变化?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同意。我们约定明天早上九点在办公室集合——或者说,尝试集合,鉴于我们现在这种诡异的状态。
挂断电话后,我尝试睡觉,却发现根本不需要。疲惫感消失了,饥饿感也是。我站在儿子的小床前,看着他熟睡的脸庞,想抚摸他的额头,手指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比任何肉体疼痛都更令人窒息。
天亮得异常缓慢。妻子起床,做早餐,送儿子去幼儿园,全程对我的存在毫无察觉。我像个幽灵一样跟在他们身后,看着我的家庭如常运转——只是没有我。
八点三十分,我上外套——实际上我只是做了个穿外套的动作,因为衣服根本碰不到我——前往公司。地铁上,我尝试站在别人面前做鬼脸,甚至大声喊叫,但没有任何人抬头看我一眼。我就像一段被静音的视频,存在于这个世界,却不属于这个世界。
公司大楼依然繁忙。我跟着一群上班族挤进电梯,没人给我让位置——倒不是因为他们没礼貌,而是他们根本看不见我。我的工位在十五楼,当电梯门打开时,一股寒意突然袭来。
我的工位不见了。
准确地说,那张桌子还在,但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个人物品。电脑显示器黑着,键盘和鼠标整齐地摆在一边,仿佛在等待一个新主人。隔板上我的照片、便签、小盆栽全都不见了。
这不可能...我冲到人事部,查看员工名单。显示屏上滚动着所有在职员工的名字——没有陈默,没有叶尘,没有潇潇,没有林月。我们的名字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被彻底抹除。
王总来了!办公室突然一阵骚动。我转头看见王总挺着啤酒肚走进来,立刻冲到他面前。
王总!是我,陈默!我大喊,在他面前挥手,你看得见我吗?
王总皱了皱眉,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径直穿过我的身体走向他的办公室。那一瞬间,我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古龙水味——这说明至少嗅觉还在起作用。
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叶尘发来的消息:你们快来会议室!有发现!
我赶到会议室时,看见叶尘、潇潇和林月已经在那里了。奇怪的是,我能清楚地看见他们三人,就像看见自己一样真实。他们面色苍白,眼睛里写满恐惧。
你们看到了吗?叶尘指着会议室的投影屏幕,公司系统里完全没有我们的记录。我问了hR——当然他们听不见——但系统显示我们的职位一直都是空缺的。
我的公寓被挂牌出租了,林月咬着嘴唇说,房东在带人看房,说上一位租客半年前就搬走了。
潇潇蜷缩在椅子上,眼睛红肿:我去了我爸妈家...他们正在翻看家庭相册...所有有我出现的照片,我都...消失了...
一阵沉默。我们四个不存在的人,坐在一间满是人的公司的会议室里,却无人察觉。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点,如果我们的存在被抹除了,为什么我们还能互相看见、听见?为什么我们的手机还能使用?
叶尘猛地坐直:你说得对!这说明我们之间还存在某种联系...
林月拿出手机:不仅如此,我们的小群还在。看,聊天记录都完好无损。
但其他群呢?我翻看自己的微信,公司大群...我好像被踢出去了...
不是被踢出,潇潇摇头,是那个群里从来就没有过你。我查过了。
叶尘突然拍桌——或者说做出了拍桌的动作,因为他的手穿过了桌面:我们得找出原因!这种事情不会无缘无故发生!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林月皱眉思考,昨天之前一切正常。我们还在群里聊天,计划聚会...
然后导航出了问题,我接上她的话,把我们引到四个不同的地方...
之后我们就了,叶尘总结道,所以关键可能在那次导航上?
我摇头:不,我觉得更早。想想看,导航为什么会出错?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四个?公司里用那个导航软件的人肯定不止我们。
一阵沉默。然后林月轻声说:因为我们的小群。
什么?潇潇猛地抬头。
我们的小群,林月重复道,眼睛越来越亮,摸鱼者联盟。我们每天都在里面吐槽领导,发那些...表情包...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王总的表情包!特别是上周那张!
上周五,为了发泄被扣奖金的愤怒,叶尘把王总的头像pS成了恶魔的样子,红眼睛尖耳朵,背景是地狱火焰。那张图在群里疯传,我们甚至把它设置成了群头像。
你觉得...是那个触怒了什么?潇潇的声音发抖,某种...超自然力量?
或者诅咒,叶尘说,网上不是常有那种故事吗?乱用别人照片会招来厄运...
但那只是都市传说,我反驳,却想起自己穿过门板的触感,至少...在昨天之前,我会说那只是传说。
林月突然站起来: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如果真是因为那些表情包,特别是王总那张,那么...
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我们四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是微信语音通话的铃声,但屏幕上没有任何来电显示。
谁打的?潇潇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铃声持续了十几秒后停止。紧接着,我们的手机自动打开了微信,进入摸鱼者联盟群聊,然后——
一张图片自动发送到了群里。
那是王总的照片,但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肥胖中年男人。照片里的王总穿着黑色西装,站在一片模糊的背景下,脸色惨白得不似活人,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全黑的,没有眼白,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图片下方,一行文字自动浮现:
你们喜欢用我的形象开玩笑?现在,轮到我和你们玩了。
手机屏幕突然熄灭,再亮起时,桌面上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App图标——纯黑色背景上,一个血红色的眼睛图案。App名称只有两个字:。
这是什么鬼东西...叶尘的手指悬在图标上方,犹豫要不要点开。
别碰它!林月喊道,这明显不对劲!
但已经晚了。潇潇的手指已经按了下去。App瞬间打开,满屏血红中浮现一行白字:
承认你们的罪行,否则永远游荡在虚无之中。
接着是四个选项:
我们制作并传播侮辱性图片
我们背后诋毁领导和同事
我们利用工作时间处理私事
以上全部
潇潇颤抖着选择了第四项。屏幕闪动几下,然后显示:
认罪接受。惩罚开始。第一阶段:抹除。第二阶段:...
文字在这里中断,App自动关闭,然后从手机桌面上彻底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第二阶段是什么?我看向同伴们,发现他们的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
叶尘突然站起来,眼神狂乱:我们得找到王总。真正的王总。如果这真是他搞的鬼...
等等!林月拉住他——令我惊讶的是,她能实际碰到叶尘的手臂,如果这真的是某种超自然现象,贸然行动太危险了!
那我们怎么办?潇潇几乎是在尖叫了,第二阶段
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一群同事鱼贯而入准备开会。我们下意识地让开,尽管他们根本不会碰到我们。会议开始,投影屏亮起,显示着本月业绩报表。
在页脚处,本该是王总签名的地方,赫然是那个黑色App上的血红眼睛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