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29日, 农历六月初五, 宜:嫁娶、合帐、裁衣、冠笄、伐木, 忌:安床、祈福、出行、安葬、行丧。
我盯着证物台上的那只手,胃里翻涌着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恶心感。
陈队,这是第五只了。小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明显的颤抖。
这是一只女人的左手,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它被摆放在一个木制托盘上,手指微微弯曲,像是在向谁打招呼。最诡异的是,这只手被保存得异常完好,没有腐烂的迹象,仿佛刚从活人身上切下来一般。
在哪里发现的?我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这只手。
东郊公园的公共厕所,清洁工报的案。小李递过一份报告,和前几次一样,除了这只手,没有任何其他身体部位。法医初步判断,切割手法专业,像是外科医生的手笔。
我轻轻翻转这只手,手腕处的切口整齐平滑,血管和肌腱清晰可见。这让我想起上周在图书馆发现的那只——同样的切割精度,同样的保存状态。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吗?
刚出来,小李翻开文件夹,匹配上了三个月前报失踪的一个女护士,叫林小曼,26岁,市中心医院IcU的。家人说她下班后就没回家,手机定位最后出现在医院附近。
我放下那只手,揉了揉太阳穴。这已经是第五起了,从第一只手出现在废弃工厂到现在,不过两个月时间。五只女性的左手,来自五个不同职业、不同生活圈的女性,彼此之间毫无关联。医生、律师、白领、打工妹,现在又多了个护士。凶手选择受害者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只留下手?其他部分去了哪里?
陈队,媒体已经开始关注了,小李压低声音,今早有记者打电话来问,是不是又出了个连环杀手。
告诉他们无可奉告。我脱下橡胶手套,通知专案组,一小时后开会。
回到办公室,我把五起案件的资料铺满了整张桌子。五张女性照片,五份失踪报告,五份法医鉴定。我盯着这些资料,试图找出哪怕一丝联系。二十年的刑侦经验告诉我,没有毫无关联的连环犯罪,只是我们还没发现那个连接点。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十几双眼睛盯着投影屏幕。我指着最新的现场照片:所有案件有几个共同点:一,受害者都是25-30岁的女性;二,都只发现了左手;三,切割工具相同,可能是医用骨锯;四,手的摆放姿势都很刻意,像是在表达什么。
会不会是某种仪式?年轻的刑警王磊猜测道,有些邪教组织会用人体部位做法事。
法医老张摇摇头:如果是仪式,通常会选择更有象征意义的部位,比如心脏或者头颅。只取左手说不过去。
而且五名受害者之间毫无联系,我补充道,没有共同的朋友圈,没有去过相同的地方,甚至不在同一个区生活工作。这不符合连环杀手的特征模式。
会议持续到晚上九点,依然毫无头绪。我让大家都回去休息,自己则留在办公室继续翻看卷宗。凌晨两点,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陈队,又发现了一只,小李的声音急促,城南河边,钓鱼的人发现的。已经通知法医过去了。
我赶到现场时,天刚蒙蒙亮。河边拉起了警戒线,几个早起的钓鱼人正被警员询问。那只手被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手指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弯曲着。
姿势和前几个不一样,法医蹲在石头旁测量,但切割手法相同。
我盯着那只手的姿势,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弯曲的手指,手腕的角度,像是在比划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
回到局里,我把六只手的摆放姿势照片并排贴在白板上。不同的手势,却似乎有某种规律。正当我盯着这些照片出神时,敲门声响起。
陈队长?一个陌生的女声。
我转身,看见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我是市聋哑学校的老师,叫潇潇。局长让我来看看这些案件资料,说可能需要手语方面的咨询。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确实向局长提过,想找个手语专家看看那些手势是否有特殊含义。只是没想到派来的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
请进,我指了指白板上的照片,就是这些手的姿势,你觉得有什么特别吗?
潇潇走近白板,她的目光从一张照片移到另一张,眉头渐渐皱起。突然,她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我警觉起来。
这...这不是随意的手势,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这是手语,连贯的手语。
我心跳加速:什么意思?
潇潇指着第一张照片:这个手势是。她的手指移到第二张:不会,第三张是,第四张是...她依次指完六张照片,最后看向我:连起来是你们不会找到我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爬上来。会议室突然安静得可怕。
你确定?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百分之百确定,潇潇点头,这是标准的手语语法。而且...她犹豫了一下,这些手势连接得非常自然,像是...像是真正使用手语的人刻意安排的。
我盯着那些照片,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受害者之间没有联系——凶手不是在挑选特定的人,而是在挑选特定的。他需要能够准确表达手语的手。
陈队长,潇潇小心翼翼地问,这些手的...主人,她们还活着吗?
我摇摇头:只找到了手,其他部分...暂时没发现。
潇潇的脸色变得苍白:这太可怕了。谁会做这种事?为什么要用手语传递信息?
这正是我们要查的。我拿起外套,潇潇老师,可能需要你继续协助我们。这些手势的专业解读,还有手语使用者的心理特征...
就在这时,小李急匆匆推门进来:陈队!dNA结果出来了,最新那只手匹配上了一周前报失踪的幼儿园老师,叫苏雯。但是...他看了一眼潇潇,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她的档案里有个备注,苏雯是先天性聋哑人。
我和潇潇交换了一个眼神。聋哑人?这意味着凶手现在专门挑选了会手语的受害者。
查一下前五个受害者,我立刻命令道,看看她们或者她们的近亲中是否有聋哑人。
小李匆匆离去后,潇潇突然说:陈队长,我有个想法...能带我去看看那些手吗?实物。
法医室里,六只女性的左手被整齐排列在不锈钢托盘上。潇潇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观察每一只手。突然,她在最新发现的那只手前停住了。
看这里,她指着无名指根部,这个细小的疤痕。手语者经常会有这种痕迹,因为某些手势需要用力摩擦这个部位。
法医老张凑过来:她说得对,前五只手上也有类似的痕迹,只是我们没往这方面想。
潇潇继续检查,突然,她轻轻叫了一声:这只手...中指第二个关节有些变形。这是长期做这个手势造成的。
鬼我追问。
潇潇做了个手势,弯曲中指和无名指,伸直其他手指:在手语中,这代表。如果频繁使用,关节会轻微变形。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潇潇老师,如果把这些手势按照发现的时间顺序排列,能组成完整的句子吗?
潇潇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按照顺序比划手势。她的动作突然停住了,脸色变得煞白。
怎么了?
最新的手势...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我是鬼
法医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我是鬼?这是什么意思?凶手的自白?还是某种心理扭曲的炫耀?
回到办公室,我立刻召集专案组重新梳理线索。有了手语这个突破口,调查有了新方向。小李很快带来了前五个受害者的补充信息:其中两人有聋哑亲属,一人是手语志愿者,还有两人曾参加过聋哑人公益活动。
凶手在针对与聋哑社区有关联的人,我分析道,而且他精通手语,很可能本身就是聋哑人,或者与聋哑人有密切联系。
潇潇补充:能如此流畅地用手语传递信息,一定是长期使用者。普通人是做不到这种自然连接的。
查一下本市登记在册的聋哑人,特别是有暴力前科的。我命令道。
数据库筛查需要时间,我让潇潇先回去休息,自己则继续研究案件。深夜,小李敲开我的办公室门,脸色异常凝重。
陈队,你最好看看这个。他递过一份档案。
那是一份二十年前的案件记录,封面上写着赵明远连环杀人案。我翻开第一页,一张黑白照片映入眼帘——一个面容阴郁的年轻男子,眼神空洞。
赵明远,先天性聋哑人,2003年被指控连环杀害六名女性,小李解释道,但因证据不足,最终只判了过失致死,服刑八年后出狱,后来...在出租屋自杀。
我快速浏览案件详情,心跳越来越快。六名受害者,都是与聋哑人社区有关的女性。尸体被发现时,都缺少了...左手。
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是谁?我问道,虽然已经猜到答案。
小李犹豫了一下:是...您的师父,林国栋队长。您当时是实习刑警,也参与了调查。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二十年前,我刚入行,跟着师父处理过这个案子。当时证据薄弱,但迫于舆论压力,还是起诉了赵明远。他在法庭上用手语激烈抗议自己的清白,但没人真正在意一个聋哑人的辩解。
陈队,还有更奇怪的,小李压低声音,我查了赵明远的死亡证明,法医签字的是...张德海医生。
我猛地抬头:张德海?第三个受害者的丈夫?
小李点点头:而且赵明远自杀的日期,正好是三个月前,第一个受害者失踪的前一周。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法医室打来的。陈队,老张的声音异常紧张,你得来看看这个...第七只手刚刚被送到,就放在警局后门。
我和小李冲下楼,在后门的监控盲区发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是一只女性的左手,手指做出一个全新的手势。不用等潇潇翻译,我都能认出这个手势——它直直地指向看它的人,在手语中意味着。
他在和我们对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而且他知道我们在调查他。
回到办公室,我把七张手势照片按顺序排列,潇潇的翻译在我脑海中回响:你们不会找到我...我是鬼...你...
我翻开赵明远的档案,在最后一页看到了他的死亡照片——他躺在血泊中,左手手腕有一道深深的割痕。而法医报告上写着:死者左手缺失,疑为自杀后被人带走。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我办公室墙上的照片。二十年前,我站在师父旁边,背后是被押上警车的赵明远。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镜头,左手做了一个手势——和现在第七只手的姿势一模一样。
雨点开始敲打窗户,像是无数只手指在玻璃上叩击。我意识到,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凶手——或者说,那个——还有更多话要说。
而下一只手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