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和疑问像一团乱麻,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陈默蹲下身,不顾浓烈的尸臭,仔细观察着邓斌尸体周围的墙体内部。水泥的颜色似乎比旁边的要新一些,凝固状态也略有不同。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碎屑,在指尖捻开。
“通知技术队,全面勘查邓斌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他的家庭情况,以及他失踪前最后的活动轨迹。”老李沉声下令,然后看向陈默,“你怎么看?”
陈默站起身,脱掉沾满灰尘和尸臭的手套,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破开的墙体,扫过书房里整齐的书架,最后望向客厅方向,那个似乎已经精神崩溃的建筑师。
“两个现场,藏在同一栋建筑的核心结构里,但时间、手法、意图,都截然不同。”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沈墨的嫌疑很大,但……如果真是他杀了邓斌,为什么要在自己刚刚因为‘墙内异响’报案后,就立刻将一具新鲜尸体藏在相邻的墙内?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而且,”陈默顿了顿,指向主卧的方向,“那个拥抱的姿态……太刻意了。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或者……满足某种幻想。”
他走向客厅,重新站到瘫软如泥的沈墨面前。沈墨眼神空洞,对陈默的靠近毫无反应。
陈默凝视着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沈先生,你说你每晚都能听到敲击声。”
沈墨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你说,他们在叫你,”陈默一字一顿,目光如炬,紧紧锁住沈墨游离的视线,“加入他们。”
沈墨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现在,邓斌也进去了。”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就在你妻儿的下面。”
“不——!!!”沈墨猛地抱住头颅,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墙!是这房子!它要吃人!它要把所有完美的都吃掉!下一个……下一个就是我!就是我们!”
他的话语混乱不堪,充满了疯狂的臆想。但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所有完美的”、“下一个就是我们”。
“我们?”陈默追问,“除了你,还有谁?”
但沈墨已经再度陷入癫狂状态,除了无意义的嘶吼和哭泣,再也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老李示意警员将沈墨带下去,进行医疗监护和进一步审讯。他走到陈默身边,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叹了口气:“疯子的话,能信几分?”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投向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但这栋吞噬了“完美家庭”的冰冷建筑,在夜色中仿佛活了过来,每一扇窗户都像一只窥视着外部世界的、冷漠的眼睛。
“也许他不是完全疯了,”陈默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他看到的,是某种……扭曲的真相。”
“查,彻查沈墨和邓斌两家所有的社会交集、经济往来、甚至潜在的竞争关系。还有,十年前负责沈墨这栋房子装修施工的所有人员名单,一个都不能漏。”
“另外,”陈默补充道,眼神锐利,“重点保护邓斌的家人。如果沈墨的疯话有半分真实……‘完美家庭’可能就是凶手的标准。”
“窥暗者……”陈默低声重复着这个不自觉浮现在脑海的代号,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冰冷与恶意,“他不仅在窥视黑暗,他还在……制造黑暗。”
新的尸骸,新的谜团,将所有人拖入了更深的漩涡。敲击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来自墙体深处,来自十年冤魂,也来自那个隐藏在现实阴影中的、真正的“窥暗者”。
勘查灯惨白的光束切割着别墅内弥漫的灰尘与死亡气息,将晃动的人影投射在冰冷墙壁上,形同鬼魅。邓斌的尸体被小心翼翼地移出,装入尸袋,拉链合上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另一边,沈墨妻儿那纠缠拥抱的白骨,依旧嵌在墙体破口内,森然诉说着十年的冤屈与沉寂。
陈默站在书房与主卧之间的过道,目光在两处破开的墙体间来回移动。物理距离如此之近,仅一墙之隔;时间跨度却如此之远,横亘十年。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混合着深沉的寒意,包裹着他。
“头儿,”年轻刑警林峰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小巧的、沾着水泥碎屑的电子元件,“在书房墙体空洞边缘发现的,卡在水泥缝里。”
陈默接过证物袋,对着灯光仔细查看。那是一个微型无线谐振器,型号很新,电力几乎耗尽。它的作用很简单——在接收到特定信号时,会产生持续的、规律的微弱振动。
敲击声的来源,找到了。
不是冤魂索命,不是精神幻觉,而是人为的、精心的设计。
是谁?为什么要在十年后,用这种方式,重新揭开这桩血案?是为了提醒?为了嫁祸?还是……为了开启某种新的“仪式”?
老李也看到了这个谐振器,脸色更加难看:“妈的,果然是有人在搞鬼!沈墨这王八蛋,演戏演得挺全套!”
陈默却缓缓摇头:“老李,如果沈墨是凶手,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引来警方,主动暴露墙内的尸体?这不合逻辑。”
“也许他良心发现?或者精神压力太大,承受不住了?”老李提出假设,但自己也觉得缺乏说服力。
“良心发现,会选择报警,而不是制造灵异事件。精神压力大,更可能的是彻底崩溃或逃避,而不是设计如此精妙的‘提醒’。”陈默冷静分析,“这个谐振器,更像是一个深知内情、并且希望案件被发现的第三方所为。”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邓斌的尸体被发现,完全是个意外。如果不是我们扩大勘查范围,根本不会找到。如果沈墨是杀邓斌的凶手,他怎么会预料到我们会凿开书房的墙?他将尸体藏在那里,本身就应该认为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