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深吸一口气，知道突破口已经出现了。他上前一步，语气严肃而沉重：“周女士，现在的情况对你非常不利。你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你手中的钥匙与死者体内的钥匙属于同一把，而你关于如何打开链子锁的陈述与事实严重不符。你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他挥了挥手，两名干练的刑警立刻上前。
“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
周姨没有反抗，也没有再争辩，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灵魂，任由两名刑警将她从长椅上架起来，双腿软得几乎无法站立。她被带离现场时，口中依旧无意识地喃喃着“魔鬼”、“钥匙”之类的词语。
走廊里暂时恢复了安静，但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扑朔迷离的气氛笼罩了下来。
队长走到陈默身边，眉头紧锁：“老陈，你怎么看？这个周姨……她一个保洁员，动机呢？而且，如果她是凶手，她是怎么制造这个密室的？又把半截钥匙塞进死者胃里？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1608室的门口，目光再次投向室内。
现场勘查的灯光将屋内的细节照得毫厘毕现。书桌、地毯、酒杯、空白的纸……以及那扇此刻敞开着、却曾经完美封闭的门。
“钥匙在胃里。”陈默低声重复着这个关键点，像是在品味其中蕴含的无数种可能性，“强行让一个活人吞下钥匙，几乎不可能不留下挣扎搏斗的痕迹。但现场没有。”
“你的意思是……赵铭是自己吞下去的？”队长感到一阵寒意。
“或者，是在他失去反抗能力，比如，中毒之后。”陈默的眼神锐利起来，“毒发需要时间。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在毒性发作、赵铭无力反抗但尚未死亡时，逼迫他，或者利用某种方式，让他吞下那半枚钥匙。”
“目的是什么？毁灭证据？可为什么只毁灭一半？还把另一半留在自己手里？”队长觉得脑子有点乱。
“不是为了毁灭。”陈默缓缓摇头，“是为了‘构建’。构建这个密室。”
他转过身，看向队长：“你想想，如果没有胃里这半枚钥匙，周姨手中这把断掉的钥匙，虽然可疑，但或许还能用‘不小心弄断’来解释。可一旦胃里出现了另外半枚，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就被强行建立了。周姨的嫌疑，被无限放大。”
“凶手在引导我们，把目光锁定在周姨身上。”队长明白了过来。
“一个过于明显的嫌疑人，往往意味着陷阱。”陈默的目光重新变得幽深，“周姨的表现，不像是能精心策划这种局面的凶手。她更像是一枚棋子，或者……一个被抛出来的替罪羊。”
“那真正的凶手……”
“还在密室里。”陈默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或者说，他以为他把自己从密室里摘出去了，但他留下的那半枚钥匙，和他刻意引导的链子锁疑点，反而暴露了他的存在。”
他迈步，再次走进1608室。
“搜查重点调整。”陈默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晰响起，“第一，寻找可能存在的、第二把钥匙的痕迹，或者任何能复制钥匙的设备、材料。第二，彻底检查所有可能藏匿微小物品的角落，比如垃圾桶、下水道、花盆泥土，寻找可能被丢弃的毒物包装或容器。第三……”
他的目光扫过那个威士忌酒杯，以及房间内其他几个可能盛放液体的容器。
“重点排查赵铭的社会关系，尤其是昨晚可能与他接触过的人。凶手能让他服下毒药，还能接近失去抵抗能力的他，逼迫他吞下钥匙，关系绝不一般。”
“另外，”陈默补充道，眼神锐利，“查一下周姨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财务状况。看看她背后，是否还有另一只手。”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更多的技术力量被投入进来，对公寓进行近乎刮地三尺的勘查。网侦和技术侦查的同事也开始行动，调取赵铭的通话记录、社交软件信息、银行流水，以及公寓周边更大范围的监控录像。
陈默则独自站在客厅中央，缓缓闭上眼睛。
在他的脑海中，这个房间开始“活”了过来。
不再是静止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现场，而是一个动态的、可能发生过激烈心理博弈和隐秘犯罪行为的舞台。
赵铭，一个成功的金融人士，在某个晚上，独自在家。他可能是在等人，也可能只是例行公事地处理工作。他喝了酒。然后，毒发。在他痛苦、无力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了。这个人，可能是他认识的，甚至信任的。这个人看着他挣扎，然后，拿出了那半枚钥匙，用某种方法，逼迫他吞了下去。之后，这个人清理了可能留下的痕迹，调整了现场，制造了密室的假象，然后离开……
不，如果是这样，密室如何形成？
门窗都是从内部反锁的。
除非……
陈默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射向客厅阳台的那扇巨大的落地推拉窗。
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
以及，窗外一侧，那个并不算宽敞，但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站立或隐蔽的……空调外机平台。
他快步走到窗前，检查锁扣。锁扣是从内部扣死的，严丝合缝。
“队长，”陈默开口，“让人检查这扇窗户的外部，尤其是窗框边缘和空调外机平台，寻找任何可能的痕迹，比如纤维、指纹，或者微小的踩踏磨损。另外，查一下这栋楼同一户型的上下层结构，特别是空调外机平台的相对位置。”
队长立刻明白了陈默的意图：“你怀疑凶手是从外面……”
“密室的形成，不一定非要凶手在里面。”陈默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冰冷，“也许，他根本就没从门离开。”
一个新的调查方向被打开。
而与此同时，对周姨的初步审讯也在市局紧张地进行。负责审讯的是经验丰富的林峰和张辰。
审讯室里，周姨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但依旧面色惨白，精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