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回哪个家？”
“镜子里！那个安静的、对称的、完美的世界！”赵明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小斌……小斌他差点就成功了！他的倒影已经碰到了‘门’！但他害怕了，他挣扎……所以仪式失败了……他沉下去了……”他的声音又低下去，带着惋惜。
“所以是你把他推下水的？”
“不！不是我！”赵明猛地摇头，脸上露出恐惧，“是‘门’！是‘门’把他拉进去的！我只是……只是按照神的指引，把拼图给了他，告诉他那里有另一个自己在等他玩……”
诱导，暗示，利用孩子的好奇心和认知脆弱性。赵明不是直接的凶手，他是一个被洗脑的、执行“神谕”的棋子。
“那个塑料拼图到底是什么？”林峰忍不住喝问。
“是钥匙……也是坐标……”赵明神秘地压低声音，“神说，当三块钥匙在‘门’前汇聚，就能稳定通道，迎接真正的降临……”
三块！小斌一块，小宝一块，还有一块在谁手里？或者，还在赵明，或者那个“神”手里？
“你怎么和‘它’交流？”
“水……只要有水的地方……有时候是河，有时候是水洼，甚至……是杯子里的水……”赵明眼神迷离，“当光线合适，当心里安静……就能听到它的低语……看到它的影子……”
陈默让林峰继续审讯，自己走出了审讯室。他需要冷静。
张辰那边有了新的发现。通过对赵明住所的搜查，找到了一些打印的、关于视觉暂留原理、水面波纹光学效应、以及简单催眠诱导的资料。还有几面小镜子和一个简陋的、用激光笔和振动电机改装的、可以在水面上制造特定晃动光影图案的设备。
“看来，所谓的‘神’，很可能就是赵明自己，或者他背后的人，利用这些简陋设备，结合心理暗示制造出来的幻觉。”张辰分析道，“他可能本身就有精神倾向，沈渊的脉冲能量放大了这一点，让他产生了幻听幻视，并构建了这套扭曲的信仰体系。”
虞倩的检测结果也支持这个判断：“赵明体内检测到多种精神药物成分，而且他大脑特定区域的神经递质水平异常活跃，这确实容易导致幻觉和妄想。塑料片上的特殊油脂，和他设备上的润滑剂匹配。”
逻辑似乎通了。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家伙，受到未知能量脉冲影响，产生了妄想，利用简单技术装神弄鬼，诱导孩子进行危险的“仪式”。
但陈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简单了。
小斌视网膜上那“无法理解的强烈矛盾信息”残留是什么？水下摄像头拍到的那个模糊的第二热源是什么？赵明设备如此简陋，如何制造出能让小宝画出那种诡异画面的、持续而稳定的“镜像存在”幻觉？
还有那第三块拼图……它真的存在吗？
他回到办公室，再次摊开运河区域的地图，以及从沈渊、李阳、镜影那里收缴的所有地图和笔记复印件。他尝试着，将运河这个点，放入那个庞大的、镜像的坐标系中。
手指沿着那些纤细的、代表路径的线条移动。一条线连接着天文台（沈渊的据点），一条线连接着博物馆（李阳的干扰点），还有几条线……指向了运河的不同区段。
他的目光停留在运河中游，一个标记着“回流区”的地方。那里水流复杂，容易形成漩涡，据说偶尔会产生奇怪的光影现象。在镜像地图上，这个点的坐标……与现实中一个即将被拆除的老旧水闸控制室重叠。
水闸控制室……
陈默猛地站起身！
“张辰！立刻查一下运河中段那个废弃水闸控制室的产权和近期出入记录！虞倩，准备设备，我们去那个控制室！”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里，就是“镜像之神”真正的巢穴，是制造幻觉的核心据点，也是……第三块拼图可能所在的地方！
赵明，不过是一个被推在前台的、可怜的傀儡。
真正的操盘手，那个理解和利用了沈渊理论残留、并加以邪教化运用的“它”，还隐藏在更深的水下。
警车再次撕裂夜幕，朝着运河中段疾驰而去。
这一次，陈默要直面的，不再是水中的倒影，而是倒影背后，那双操纵一切的眼睛。
废弃的水闸控制室孤零零地矗立在河畔，墙皮剥落，窗户破损，像一座被遗忘的墓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铁锈的味道。
突击队无声地包围了建筑。陈默打了个手势，林峰带人破门而入。
里面并非想象中的肮脏混乱。相反，异常“整洁”。
房间中央，所有的杂物都被清空，地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无数面大小不一、角度各异的镜子组成的复杂阵列。镜子围绕着中心一个老旧的水闸控制台，控制台的屏幕被拆下，替换成了一块光滑的黑色平板。平板上，用白色颜料画着一个未完成的、扭曲的几何图案，缺少的部分，赫然是三个橘红色的三角形缺口——与孩子们手中的塑料片形状完全吻合。
三块拼图。这里就是终点。
镜子阵列经过精心校准，将窗外运河的水光、远处城市的灯火折射、汇聚，在房间中央交织成一个不断晃动、变幻的、光怪陆离的虚影。那虚影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像人，时而像某种无法名状的符号，在寂静中无声地扭曲、舞蹈。
没有赵明描述的“神”，也没有预想中的顽抗分子。
只有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静静地坐在控制台前，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他穿着干净的工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听到破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过于平静的脸，四十岁上下，眼神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学者般的儒雅。但在这儒雅之下，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非人的空洞。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也很平静，带着一种早已料到的淡然，“比我想的要快一些。”
“你是谁？”林峰举枪厉喝。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陈默，嘴角泛起一丝奇异的微笑：“你能看见，对吗？这里的……‘秩序’。”
陈默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目光扫过那个未完成的图案，冷声道：“第三块拼图在哪里？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男人轻轻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一个愚蠢的问题，“和沈老师一样，追寻更完美的秩序罢了。只是他的方法……太宏观，太粗暴。能量脉冲？那只会制造更多的噪声和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