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碎片……”虞倩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投向工作台上那些精密的机械造物。那份过于刻板的整洁，现在想来，不像是一种习惯，更像是一种……被强行植入的、维持某种“秩序”的指令，用以压制他原本可能更跳脱、更富创造性的思维，确保他那份“机械天赋”能以最高效、最“纯净”的方式被提取？
就在这时，张辰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头儿！你们来看这个！”
所有人围到电脑前。张辰点开了一个隐藏在系统日志深处、经过多次跳转和加密的远程备份链接。链接指向一个匿名的云存储空间。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一个视频文件。
张辰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播放。
画面晃动得很厉害，光线昏暗，像是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了赵明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他对着镜头，瞳孔放大，呼吸急促。
“不管你是谁……如果你看到这个……快跑！离开这里！他们无处不在！”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他们不是要杀你……他们是要……替换你！用‘错误的碎片’替换掉你真正的记忆！让你变成……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一个空壳！一个承载‘天赋’的容器！”
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用手指着锁骨下方的一个位置。在那里，一个新鲜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与虞倩在解剖时看到的、与他大脑皮层上那个一模一样的“衔尾蛇之印”，正清晰地烙印在皮肤上！
“看！这就是‘门票’！被选中的门票！但他们骗了我！这不是恩赐，是诅咒！”他疯狂地抓挠着那个印记，几乎要撕破皮肤，“他们在‘调试’！他们在寻找最完美的‘载体’！我们……我们都只是实验品！”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屏幕陷入黑暗。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载体”、“调试”、“实验品”、“错误的碎片”、“替换”……
赵明临死前绝望的呐喊，像一把把冰冷的凿子，敲碎了他们之前所有的推测，露出了一个更加黑暗、更加匪夷所思的真相的一角。
虞倩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了旁边的书架才站稳。
替换记忆？把人变成承载天赋的容器？
那么，她弟弟呢？二十年前失踪的虞杰，他是否也经历了这些？他现在是死是活？如果活着，他又被“替换”成了什么样子？
那个扭曲的沙漏符号，在她眼中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旋转，要将她所有的认知和希望，都吞噬进去。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铁锈般的沉重。赵明视频里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和他声嘶力竭的警告，像无形的鬼魅，盘踞在每个人心头。
“替换……容器……”老李队长重复着这两个词，花白的眉毛拧成了死结，他看向林薇，“心理层面，这可能吗？”
林薇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专业语调：“理论上，记忆本身就不是绝对可靠的，它会被修改、混淆。但大规模、系统性、有目的地用虚假记忆覆盖真实记忆，甚至改变核心的‘自我认知’……这超出了现有心理学范畴。除非，”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发干，“除非有对应的、我们无法理解的生理层面的干预。”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虞倩和苏瑾。一个负责解读身体的密码，一个负责搜寻物质的痕迹。
虞倩感到喉咙发紧，她强迫自己冷静分析：“赵明大脑皮层的符号，位置确实特殊。如果‘记忆捕手’掌握的技术，能精准地刺激或抑制特定脑区，甚至……植入某种信息素或微电路来影响神经信号传递……”她想起那些在赵明工作台发现的、材质奇特的暗蓝色金属薄片，“结合那些不明材质的‘异物’，并非没有可能。”
苏瑾立刻接话：“我已经将虞法医采集到的大脑皮层荧光物质样本，以及现场发现的金属薄片，送去做最紧急的成分分析和微观结构检测。结果出来，或许能告诉我们更多。”
张辰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得更快了，几乎带出了残影。“我在尝试追踪那个云存储账号的登录痕迹，以及赵明通讯记录里所有可疑的联系人。卖给他‘钥匙’的人，很可能就是‘记忆捕手’的外围成员，或者……本身就是‘调试者’！”
“调试者……”陈默靠在墙边，重复着这个从赵明视频里听到的词，眼神冰冷，“像调试机器一样调试活人，确保‘容器’完美运行，以便他们抽取想要的‘天赋’。”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我们之前以为他们只是‘捕捉’记忆，现在看来，低估了他们。他们是在‘改造’和‘收割’。”
这个结论让房间内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度。
“如果赵明说的是真的，‘调试’是一个过程，”老李队长沉声道，“那意味着，在受害者最终死亡，或者说被‘收割’之前，他们可能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被监控、被调整的阶段。”他看向林峰，“重新排查所有七名受害者死亡前三个月，甚至半年的行踪、接触的人、行为异常变化！重点寻找共同点！”
“是！”林峰领命，立刻开始布置任务。
虞倩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长时间的调试过程？行为异常？
她猛地抓住了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赵明的工作台！那些半成品机械！”她急声道，“它们虽然精巧，但你们不觉得……太‘规整’了吗？每一个齿轮的咬合，每一个线路的走向，都完美符合教科书式的标准，缺乏……缺乏一种灵性，一种个人风格的创造力！”
陈默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他的‘机械天赋’在被‘调试’的过程中，被刻意‘提纯’了，剔除了属于他个人的、不可控的部分，只留下最核心、最高效的‘技能’本身？”
“就像……打磨掉玉石的瑕疵，只留下最纯净的玉料？”苏瑾打了个寒颤。
“更像是把一棵野生的大树，修剪成他们想要的、标准的盆景。”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厌恶，“‘错误的碎片’，可能指的就是那些属于受害者个人特质、但被他们视为‘冗余’或‘干扰’的记忆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