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身边。”
冰冷的电子音在耳边消散，留下的是毛骨悚然的死寂。陈默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他猛地环顾指挥中心，每一张熟悉的脸孔在惨白的灯光下都似乎蒙上了一层可疑的阴影。张辰紧盯着屏幕，林峰在低声通话，虞倩放下内部电话，正抬眼望向他，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未散尽的惊悸。
谁？是谁在他们中间？
“他们”不是远在天边的幽灵，而是近在咫尺的……同僚？
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比任何刀锋都更刺骨。
“陈队？”张辰注意到他的异常，站起身。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指挥中心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台终端，每一个人的手。凶手能如此精准地掌握他们的动向，甚至能利用内部通讯……一定有内鬼！而且这个内鬼，级别可能不低，权限可能不小。
“刚才谁用了内部电话？”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绷紧的、危险的张力。
众人一愣，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虞倩。
虞倩脸色微白，解释道：“是技术队打来的，关于对周斌住处二次搜查的补充报告，一些微量纤维的鉴定结果，我刚刚记录完。”她扬了扬手中的记录本。
陈默走过去，拿起记录本扫了一眼，确实是技术队的内部号码和常规报告内容。他的目光又转向虞倩刚才使用的内部电话机。
“检查那部分机，还有指挥中心所有通讯设备的日志记录！立刻！”陈默对张辰下令，声音不容置疑。
张辰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执行。
指挥中心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陈默在怀疑什么。信任的基石在这一刻发出了碎裂的呻吟。
陈默走到大屏幕前，再次调出滨江码头仓库失火案的卷宗。他的手指划过屏幕上那具无名尸体的照片，划过虞正华那份标注了疑点的法医报告，划过老李签字的结案报告，最后停在后勤物资调用记录上吴志国的名字。
“清洁工”……扫尾……内鬼……
一个清晰得令人绝望的链条正在形成。
“陈队，”虞倩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怀疑……我们中间……”
“电话里的声音说，‘看看你身边’。”陈默没有看她，目光依旧锁定屏幕，“凶手在嘲笑我们，他就在我们中间，看着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他猛地转过身，面向指挥中心里所有停下工作、看向他的人。
“十年前，滨江码头仓库失火案，不是意外，是谋杀！”陈默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中心里回荡，掷地有声，“虞正华法医发现了真相，被诬陷，含冤而死。赵明远可能目睹了什么，林薇可能发现了档案里的矛盾，李队……或许知情，或许后来察觉，他们都因此成为了被清除的目标。”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而当年负责‘扫尾’的人，或者说，主导掩盖这一切的人，就在我们市局内部。十年后，他，或者他们，还在继续‘清洁’工作。”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机器运转的低微嗡鸣。
没有人说话，但空气中弥漫着震惊、怀疑和无法言说的恐惧。
“陈队，”张辰打破了沉默，他的脸色也很难看，“通讯日志检查过了，虞法医接听的确实是技术队的常规汇报。指挥中心其他设备也没有发现异常的外联记录。”
内鬼很谨慎，没有留下明显的尾巴。
陈默并不意外。如果对方这么容易暴露，也不会隐藏十年之久。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原本错综复杂的关系图中央，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写上“内鬼”两个字。
“我们的对手，熟悉我们的办案流程，拥有一定的权限，能接触到核心信息，甚至可能……参与案件的侦办。”陈默的笔尖敲打着白板，“他从十年前就开始布局，或者，他是十年前那个阴谋的继承者和执行者。”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从现在起，专案组内部所有信息，实行最高级别隔离。非必要，不交叉。所有行动指令，由我直接下达。张辰，你负责技术支持和内部通讯监控。林峰，你带人重新梳理码头仓库失火案所有关联人员，包括当年参与勘查、鉴定的每一个警员、法医、消防人员，列出详细名单！”
“是！”
命令被迅速执行，但一种无形的隔阂和猜疑已经像病毒一样在空气中传播。
陈默知道，这是凶手想要的效果——分化他们，瓦解他们的信任，让他们在互相猜忌中失去战斗力。
他不能让其得逞。
他走到虞倩面前，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你没事吧？”
虞倩摇了摇头，眼神复杂：“我没事。只是……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我父亲……”
“我们会查清真相，还他清白。”陈默打断她，语气坚定，“但现在，我们需要比凶手更快。”
他拿出自己的加密电话，走到指挥中心的角落，拨通了一个极少动用的号码。那是直接通往省厅某位绝对可靠的高层领导的线路。
“首长，我是陈默。市局内部可能存在严重问题，涉及十年前的一起冤案和当前的连环谋杀。请求授权，启动‘净土’程序，对市局内部特定人员进行背景和行为的秘密审查……”
他必须借助更高层级的力量，才能揪出那个深藏在内部的“清洁工”。
挂断电话，陈默感到一阵疲惫，但眼神却愈发锐利。凶手的“游戏该结束了”，恰恰说明，他们逼近真相的速度，让“他们”感到了恐慌。
下一个目标，或许不再是名单上的某个名字，而是整个调查本身。
或者说，是他这个一心要揭开盖子的人。
陈默握紧了口袋里的配枪。
来吧。他对着无形的对手，在心里默念。
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