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记得,他又岂会记不得?他甚至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清晰地梦到那天的情景。
林怀音抬眼直视着萧逸,“你凭什么可以无缘无故打我一顿,把臭袜子塞进我嘴里,用蛇把我吓得半死,到头来只一句‘误会’,我就得认命,乖乖接受?”
林怀音冷笑一声,继续说道,“难道说就因为你我身份不同,我就必须接受这份屈辱?
告诉你,在我以前的家乡,人与人之间没有高低贵贱等级之分,人人都是平等的。你这样对我,我自然也可以这样对你。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报复你。
你应该偷着乐的,至少我没放蛇咬你,没把我的臭袜子塞进你嘴里,也没把你吊起来打。”
林怀音声音不高,却字字戳心,将尘封的往事摆上明面。
萧逸被她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讷讷道:“我……没想到你会有这么重的报复心理。”
林怀音嗤笑一声:“你试试,若是你经历这些,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报复。”
萧逸被怼得哑口无言,喉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他暗自思忖,若是自己遭遇这些,不仅会报复,还会变本加厉,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可他仍不死心,强辩道:“你对我这样,姑且算是情有可原,可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妹妹?”
林怀音道,“那只能算是你种下的恶因,才结出这样的恶果。若不是当初你招惹我,我又怎会想着报复你?若不是报复你,你妹妹又怎会追着我不放,且中了我的圈套?”
萧逸气得咬牙切齿,“怎么?你还有理了?”
林怀音话锋一转,忽然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激怒她的吗?”
萧逸暗暗咬牙,无声地瞪着她,静等她的下文。
见萧逸不搭理自己,林怀音自顾自道,“我只不过是对她的话装作充耳不闻,当她说到第三遍时,我仍说没听清,她便急了眼,上来就扇了我好几个耳光。”
林怀音顿了顿,接着道,“试问,一般人会因为对方三遍没听见自己的话就被激怒,甚至动手打人吗?”
答案显而易见,一般人又怎会如此暴躁?这个道理萧逸自然懂,所以他依然没有出声。
林怀音又道:“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她这人气焰嚣张、跋扈至极!别人稍稍不合她的心意,她便大打出手。所以,对于这样的人,你觉得不该有人来教训一下吗?”
原本沉默的萧逸,一听这话,立马动了怒。
“她打你,不过几个巴掌而已?你知道沈淮之是怎么打她的吗?他只一巴掌,便打得我妹妹口吐鲜血,生生摔倒在地上!”
林怀音一听,顿时噤了声。她万万没想到,沈淮之下手竟然会这么狠,而且还是对一名女子,可想而知当他得知自己被萧婉宁推下水时,该有多生气吧。
林怀音的声音陡然降低,语气有些愧疚,“我……我也没想到沈淮之会这样,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沈淮之虽有不对之处,可这件事终究是因我而起,我替他向你道歉。”
萧逸猛地抬头,眸中翻涌着愤懑与不甘:“你替他道歉?凭什么替他道歉?是他犯的错,就该他自己来道歉!你知道吗?我妹妹从小到大,连爹娘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而我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
“那又如何?”林怀音忽然打断他,但语气却是平静的,“人这辈子总要经历一些挫折,才能快速成长。是你们把她保护得太好了,等她脱离了这层保护,以她的性子,你以为她能做成什么事?将来别人也会这么包容她吗?她的夫君、她夫君的家人都会这样包容她吗?你们看似是在保护她,实则是在害她。”
林怀音说得振振有词,把萧逸气得不轻,一时间却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辩驳,最后只能憋出一句:“你就是强词夺理!”
“好吧,就算我强词夺理。”林怀音不再与他争辩,“总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什么怨气,尽管冲我来。至于沈淮之,我虽对他也有怨怼,但还是想一人承担,不想让他替我背这个黑锅。”
“什么?你对他也有怨怼?”萧逸颇为惊讶,身子前倾了几分,连忙追问,“说来听听!在我看来,沈淮之那般待你,你应该感激才是,又怎会怨他?”
林怀音自知失言,眼帘轻轻垂下。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只淡淡道:“这个,无可奉告。”
萧逸盯着林怀音沉默的侧脸,心头的怒火与不甘丝毫未减——即便林怀音将责任尽数揽下,他也没打算就此放过沈淮之。妹妹受的伤、受的辱,岂能凭一句“一人承担”便一笔勾销?
他压下翻涌的情绪,没再与林怀音多辩,当下便命人将她带离,径直送往城西的别院看管。
林怀音被萧逸带回了别院,几乎就是被软禁起来。萧逸供她吃好喝好,还买了一大堆漂亮的新衣裳。
不过两日光景,京城的风月场便平添了一桩新的谈资。
都说丞相府的萧大公子,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一个美人。那美人身姿婀娜,总是轻纱遮面,不曾以真面目示人。
唯有一双剪水双眸,顾盼生辉,道不出的风情,只一眼便让人沦陷其中,勾得人心痒难耐。
萧逸对那女子也颇为宠爱,经常出入茶楼、酒楼、画舫,举止甚是亲昵。
世人皆猜,到底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如此得萧大公子的青睐,竟让眼高于顶的萧大公子如此相待。
却无人知晓,轻纱之下藏着的是林怀音满心的焦灼与不安。只有她自己清楚,每一次公开亮相,都是萧逸有预谋且精心策划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沈淮之对她彻底死心。
唯有让沈淮之死心,她才算完成任务;唯有完成任务,才能脱离萧逸的掌控。
林怀音满心想的只是速战速决,毕竟只有重获自由,她才能去找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