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音想起自己挨打的情形,神情间有一瞬的恍惚,她是不是做错了?
“怎么?后悔了?”沈修炎忽然发问。
林怀音回神,摇了摇头,“没有。”
“哦?”
沈修炎盯着她,似是不信,眼中满是探究。
林怀音道:“身为火头兵,应该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即便懒得做,也不该把剩下的狗食端上来,这是人品问题。
现在天气热,馊掉的饭,很容易辨认,如果没馊呢?他是不是还要继续干下去?
如果只馊了一点点,不足以辨认出来,是不是要等到食物中毒才发现,万一赶上打仗呢?
所以说,这样的人,若不严惩,必将后患无穷!”
此时,沈修炎的眼神中流露出赞许。
林怀音顿了顿,继续道:“这种事放我身上,是绝对干不出来的,第一,我不会捧高踩低,根据身份轻贱谁,第二,我会尊重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名誉。
所以说,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沈修炎静静地看着她,感觉这丫鬟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说会尊重自己的名誉,难道她忘了,不久前,她还趁他醉酒想爬他的床?前些天还在偷他书房的纸。
可女人清澈坚定的目光,又不似伪装。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他知道这女人绝不简单。
此时沈修炎才反应过来,这女人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饭有味儿,或者告诉他,她所听到的那些话,可她偏偏用模棱两可的话让自己产生歧义,然后激自己去吃那些饭……
又想了想,忽然自嘲一笑,如果是那样的话,他顶多训斥一下丁奎,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处理,绕了一圈,好像被她算计了。
明明吃了那么恶心的饭,可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生气。
他对林怀音道:“你等着,我找人给你重新做饭。”说完,就要交代下去。
“将军——”
林怀音打断了他,“别做了,我不想吃了。”
沈修炎一愣,“怎么?”
林怀音道:“吃不下了,即便是山珍海味,也没食欲了。”
这一点沈修炎有同感,是啊,现在即便有山珍海味,他也不想吃了。
而林怀音想的是,丁奎被罚了,难保那些人不会有怨气,他们都是一伙的,万一有人在饭里吐口水,怎么办?
与其疑神疑鬼,不如不吃。
林怀音撩开帐帘,看向黑压压的天际和连绵不绝的雨丝,心中一片惆怅。
沈修炎眼里,少女打着帘子,仰望天际,水眸清澈,神情落寞,精雕玉琢般的侧颜立体而又美好,整个人往那一站,就好似一幅水墨丹青画。
那一刻,他有一种冲动,想为她做一幅画,记录下眼前这一美景。
然而下一秒,沈修炎再没了这旖旎心思。
因为他听见女人悠悠地说:“将军,你输了!”
那声音轻柔悦耳,听在沈修炎耳里,却不亚于一记闷雷。
是啊,当时他俩确实打赌了,他也确实输了。
虽说当时并没约定他输了会怎样,可阿三却是拿命和他赌的。
大丈夫行的光明,做的磊落,自是不能赖账的。
于是他道:“对,我输了,你想怎么样?”
林怀音心念一动,她自然是想出府的,可她若出了府,石头的钱怎么办?
林怀音小心翼翼道:“将军,能不能答应奴婢一个要求?”
沈修炎点头,坦然道:“可以,你提吧。”
林怀音道:“奴婢还没想好,能不能……”她搓搓掌心,商量的口吻道,“能不能给奴婢一点时间,等奴婢想好了,再说?”
沈修炎有些诧异,这点小事还要怎么想?难不成想出花来?
“可以,不过你提出的要求不能强人所难,必须是我力所能及的。”
林怀音如获至宝,使劲儿点点头,“那当然,奴婢有分寸。”
当天色彻底黑下来时,雨还是没有停,林怀音彻底断了回去的心思。
“将军,这营地有空帐篷吗?”在她心里,是不愿和将军待在一个帐篷过夜的。
“我可以让人给你腾出一间,你确定想一个人住?”
男人负手而立,背对着她,但是林怀音却听出了一丝丝警示的意味。
山沟沟里,夜色浓重如墨,又是这样一个阴雨的夜晚,她不怕吗?
沈修炎叹了口气,又道:“那些将士们一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你确定要一个人住?”
如果说刚才的话还有一丝怀疑,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林怀音忽然想起不久前那个难堪的雨夜,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是啊,万一半夜钻进个人来,那她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相比而言还是在将军这里安全。
她摇头道:“将军,我不想单独住了,还是……还是……”
她想说:还是和你挤一挤吧,可是话到嘴边,察觉不妥,什么叫挤一挤?又不是在床上。
于是想换个说辞,苦于没有合适的,脱口而出,“和你凑合一宿吧。”
沈修炎黑了脸色,怎么和他住就成了“凑合”?呵呵,好笑,不知当初是谁费尽心思爬他床的。
帐内光线太暗,林怀音看不清将军黑沉下来的脸色,只知道,将军突然不说话了。
她看看周围环境,只有几把椅子可以利用,于是她把椅子拉到角落处,离将军的行军床远远的,并排放好,作为晚上的歇脚处。
当晚,林怀音枕着自己的胳膊,和衣而卧,有蚊子在她耳畔嗡嗡,于是她用袖子把脸遮住。
因为一天没吃饭,此时饿得心发慌,她只盼着雨赶紧停,明天好回去。
每月小蝶有两天探亲假,明晚她就该回来了,她应该还会带回血参吧?
那碗水她还给小蝶留着呢,要不还给她,难消心中郁气,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好久了,不想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