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村。
在没有其它娱乐的乡村,这种带着桃色色彩的纠纷传播速度最快。
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但舆论几乎一边倒地站在赵家这边。
乡里乡亲,更何况春梅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好姑娘,遭遇这种事,同情和愤怒自然都给了赵家。
设身处地想,谁家姑娘遇上这种事,当爹娘的能不去拼命?
翠芬像只被吓破胆的兔子,被粗鲁地塞进了驴车。
赵家人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拿着扁担、锄把,簇拥着中间一辆驴车,车上坐着春梅、赵母和几个女性亲戚,以及面如死灰的翠芬,女人怎么也没想到后来会发展成这样,她只是想让男人娶不成妻,以后自己再慢慢图谋,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顶着凛冽的寒风,带着一腔怒火,直奔刘家沟而去!
与此同时,红星大队刘家沟,刘柱子家。
刘家院子里的气氛,同样的低气压。
今天本该是刘家儿子刘柱子娶媳妇的大喜日子。
刘母原本计划着好好风光一把,毕竟儿子是县里厂子的工人,端的是铁饭碗,娶的媳妇也是隔壁村数一数二的勤快姑娘赵春梅,这让她在村里一直颇有面子,平时走路都带风,说话嗓门也大几分。
可眼看日头升高,接亲的时辰都快过了,刘柱子却还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任凭外面怎么叫骂、哀求,就是不开门,死活不肯出来去接新娘子。
“柱子!我的小祖宗哎!你开开门啊!这到底是咋了?有啥事你跟娘说啊!这婚咱不能说不结就不结啊!这让我和你爸的老脸往哪儿搁?让咱们家在刘家沟还咋做人?”
刘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拍打着门板。
刘父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柱子!你给我滚出来!像个爷们儿样!天大的事,也得先把婚结了再说!你想让全村人看咱家笑话吗?”
屋里传来刘柱子烦躁又带着恐慌的声音:“不结!我说了不结就是不结了!你们谁都别逼我!”
刘母心里那点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猛地想起儿子前段时间似乎总往县里跑,说是加班,但偶尔回来身上带着点不一样的香味……该不会是……那个在厂里跟他传过风言风语的小寡妇……?
不,不会的,柱子答应过她不再联系的……刘母心里七上八下,又不敢当着丈夫的面说出来。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巨大的喧哗声、叫骂声,还有驴车的吱呀声,这是怎么了!
“刘柱子!滚出来!”
“刘家骗婚!不要脸!”
“出来说清楚!”
刘家院门本来只是虚掩着,“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
赵家人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瞬间就把不算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赵家男人个个手持“兵器”,面色铁青,眼神喷火。
赵家女人则护着中间的春梅,对她投去鼓励的目光。
刘家人彻底懵了。
刘父猛地站起身,烟袋锅子掉在地上都忘了捡。
刘母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赵大国一步上前,指着刘父的鼻子,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刘老栓!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干的好事!今天你们刘家必须给我们赵家,给我闺女春梅,一个交代!”
刘父还试图强装镇定:“大…大国兄弟…这…这是咋话说的?是不是有啥误会?柱子他…他可能就是身子不舒服…”
“误会?”赵家老大一把将驴车上瑟瑟发抖的翠芬拽下来,推搡到院子中间,“看看这是谁!你儿子在县里厂子勾搭的相好的!今天一早跑到我们村,跑到我妹妹的喜宴上,哭天抢地说她和你儿子才是真心相爱,让我妹妹成全他们!这难道是误会?!”
翠芬被推倒在地,披头散发,哭得妆容花乱,更加狼狈不堪。
刘父如遭雷击,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难以置信地看向刘母。
刘母眼神躲闪,不敢与丈夫对视。
刘父瞬间明白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母:“你…你早就知道?你瞒着我?!”
这时,春梅拨开护着她的人,走了出来。
她今天本来穿着准备接亲的红色棉袄,此刻那红色却像是一种无声的讽刺。
她脸色苍白,但背脊挺得笔直,目光清亮而冰冷,缓缓扫过吓傻了的刘家人,最后定格在那扇紧闭的房门。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让人心碎的平静:“刘柱子,你出来。躲着有用吗?”
“今天,当着你爹娘,当着我们赵家人,也当着你…这位‘真心相爱’的人的面,你把话说清楚。”
“我赵春梅嫁人,不求对方大富大贵,只求一个光明正大,真心实意。你既然心里早有别人,为什么还要托媒人上门提亲?为什么还要走那些礼数?把我们赵家当猴耍吗?”
“你们刘家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我赵春梅不是非你们刘家不嫁,但我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让你们作践!这婚,可以退。但理,必须掰扯明白!不能让你们觉得我们赵家姑娘好欺负,不能让你们觉得干出这种缺德事不用付出代价!”
“你也别觉得我是个农村姑娘就好糊弄。你在县里厂子里那点事,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吗?人在做,天在看!今天这事,你不给我们家一个交代,我就去你们厂子里,找领导要个交代!我倒要问问,你们厂子里的工人,是不是都这样品行不端,欺骗感情!”
春梅这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既控诉了委屈,又表明了立场,更是抓住了刘柱子最在意的“工人身份”和“厂领导”这个软肋。
听到动静过来围观的刘家沟村民听了,纷纷暗自点头,看向刘家人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确实,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还嫌弃人家是个农村姑娘,他刘柱子也是农村人!上了个县城当工人,这么猖狂吗?
人群中,有一个跟着来看热闹的小伙子,看着站在院子中央那个穿着红棉袄、面容苍白却眼神倔强、说话条理清晰的姑娘,眼神不由得亮了起来,充满了敬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后来,这个小伙子真的和走出婚礼带给她的伤害的春梅走到了一起,成就了一段良缘,这自然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