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说话时,陆熙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掠过她身边。
落在了那个被南宫楚牵着小手、努力挺直腰板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因长时间站立和日晒而小脸通红、鼻尖沁出细汗。
她是南宫星染。
小女孩似乎感受到了这道目光,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小手更紧地攥住了母亲的衣角。
小嘴抿得紧紧的,强装出一副镇定勇敢的模样。
但那微微发抖的小腿却泄露了她的紧张。
几乎同时,一阵极清雅的冷香,若有若无,随风悄然潜入陆熙的鼻息。
这香气不似寻常花香脂粉。
冷冽中带着一丝沉淀已久的幽韵,仿佛雪后初霁的寒梅。
它来自近在咫尺的南宫楚。
陆熙的目光在南宫星染通红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收回,重新看向南宫楚。
陆熙听完南宫楚那番滴水不漏的陈词,脸上泛起一抹极为亲切的笑意。
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南宫主母太过拘礼了。”
“我此行随意,不喜这些繁文缛节。”
“况且日头正毒,莫要为难这些晚辈了。”
这番话在众人心中激起涟漪。
尤其是那句“晚辈”,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感。
说罢,陆熙目光温和地看向南宫楚母女三人。
最终在那晒得小脸通红的南宫星染身上停留一瞬。
语气更是放缓了些,说道:“都起来吧。”
南宫楚心中微微一怔,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实在是因为陆熙方才面无表情、目光扫视全场时。
那股无形的威压深不可测,宛如渊海。
让她这等见惯风浪的人都感到了压力。
可没想到,他开口交谈时竟是这般温和。
语气亲切得如同邻家兄长,这反差之大,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她飞速运转心思:【这位北境之主,心思竟如此难测?】
【是真心随和,还是……笑里藏刀的试探?】
然而,陆熙那句“都起来吧”如同石沉大海。
广场上依旧鸦雀无声,黑压压的人群保持着跪姿,无人敢动。
长期的严苛家规和对“心蛊”深入骨髓的恐惧,像无形的枷锁。
牢牢锁住了每个人的膝盖。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偷偷望向了场中的主心骨。
——主母南宫楚,等待着她的示意。
陆熙见状,脸上那抹亲切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笑道:
“看来是跪得久了,腿脚有些麻了?无妨。”
“都起来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
只是他青衫的袖角轻微地拂动了一下。
下一刹那,一股无法抗拒、却又温和至极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漫过了整个广场。
精准地作用于每个人的手肘和膝盖。
东郭源正垂首屏息,忽然感觉一股暖流轻柔地托住他的手肘和膝盖。
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飘飘地站了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从错愕变为茫然,再到极致的震惊!
【这……这是什么手段?!】
他下意识地想运转灵力抵抗。
却发现体内灵力在这股力量面前温顺得像只小猫,根本无法凝聚。
更让他骇然的是,他环顾四周,发现所有弟子都和他一样。
被这股无形的力量轻柔地扶起。
站定后,那力量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哗——”
这不是喧哗声,而是数千人同时被无形力量扶起时。
衣袂摩擦形成的巨大声浪。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我们……是怎么站起来的?!】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悸。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让数千修士身不由己地起身?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神通!
在这片骇然的寂静中。
南宫星若那原本带着不悦和疏离的冰清表情,在这一刻破碎。
她的美眸瞬间圆睁,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下意识地抬起纤纤玉手,轻掩住微张的朱唇。
【这…这是什么手段?!】
【他到底是什么境界?!】
她看向陆熙的目光,露出了一丝丝好奇。
而站在南宫星若身旁的南宫楚,此刻也未能完全维持住镇定。
她平静无波的绝美脸庞上,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失神。
虽然只有一瞬,但她眼底深处那抹震惊,却远比女儿南宫星若更为剧烈。
只是脸上那丝惊容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即迅速恢复了之前的恭敬和平静。
就在全场仍处于呆滞状态时。
陆熙转向身旁的南宫勖和前方勉强维持镇定的南宫楚。
他语气平常地说道:
“好了,这样说话便自在多了。”
“南宫大长老,主母,请前面带路吧。”
南宫楚绝美的容颜上恢复成无可挑剔的庄重。
她上前一步,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宫主,请随我来。”
说罢,她步履从容地走在陆熙侧前方半步左右的距离。
南宫勖、南宫玄、南宫严三位长老则默契地落后一个身位。
神情肃穆,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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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客厅内,玉盏流光,灵食生香。
南宫楚居于主位之侧,姿态完美无瑕,再次举杯。
“陆宫主法驾亲临,令我南宫家蓬荜生辉。”
“薄酒一杯,再表敬意,望宫主莫嫌简陋。”
她眼角余光未曾离开陆熙分毫,想从他的脸上读出些许端倪。
陆熙执杯,依旧是那副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模样。
他浅啜一口,道:“南宫主母过谦了。此行本为带徒儿游历,增广见闻。”
“途径霜月城,得阳炎道友提及贵族渊源,言此间清静雅致,故冒昧叨扰。”
“倒是给主母添麻烦了。”
“不敢言麻烦!”南宫勖连忙接口,脸上堆满诚挚的笑容。
“陆主肯下榻,是我南宫氏莫大荣光!”
“阳炎道友顾念旧情,我族更是感激不尽!”
南宫楚顺势接话,姿态放得极低:“陆宫主太客气了。”
“能接待宫主与高足,是南宫家的福分。”
“但凡有任何需求,请尽管吩咐,定当竭力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