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霍垣的脸色白了白,看着付怨问,“你想做什么?”
付怨没接话,一个眼神也没给霍垣,右手拿过明责递过来的枪。
他握着枪,一步一步地向被暗卫钳制着,单膝跪地的俟桉走去。
霍垣看的出来,这男人脚步虚浮,此刻的状态完全是硬撑着的。
他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几天的和平共处,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这个男人的本性,是有多么的睚眦必报。
霍垣知道俟桉不仅是神父的心腹,也是神父除了他之外,唯一能称的上是朋友的人。
他已经亏欠了神父很多,决不能再让神父失去这个一直陪在身边的人。
霍垣在脑海中,疯狂思量对策,可是他好像并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付怨的筹码。
办法还没想出来,付怨已经走到了俟桉眼前。
他毫无血色的面庞在金色日光的照耀下,肌肤几乎呈现透明状态。
他对着俟桉,缓缓抬起持枪的右手,冷漠的嘴角勾起,“给你一分钟阐述遗言”。
“不需要”。
俟桉依旧是戴着小丑面具,身着宽大的黑袍。
只不过现在的嗓音,不似之前的沙哑,他今天没有带变声器,声线格外清澈,像涓涓细流般悦耳。
这时,霍垣已经站到了付怨的身侧。
俟桉抬眸看向他,黑眸变得幽深,被袖袍盖住的手微握成拳,犹豫了几秒开口。
“霍公子,今天的事情,是我擅作主张,神父并不知情,还请您不要误会他”。
“我不会误会他”,霍垣神色复杂,“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我想把你留在地下城”,俟桉眸光划过一抹黯痛,苦涩地说,“我想让他开心,只有你在,他才会有活人的气息”。
“你......”,霍垣静默了几秒钟,想到神父,他心里就着实不好受,亏欠的感觉,就像慢刀,一点一点地剌着他的血肉,他深吸了口气才说,“神父说了,以后会出地下城找我,你没必要再做这些”。
“哈哈哈哈,没必要?”
俟桉仰天大笑,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那笑声透着悲切,又好像带着极浓的恨意。
突然笑声停止,他奋起向霍垣扑去,却被暗卫死死按趴在地上。
他目眦欲裂,喉间爆发出绝望的嘶吼,“你知道你离开的这几年,他死过几次吗?”
“你知道他经常在你们相遇的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吗?”
“你知道他每天睡觉,都要抱着你的照片,才能睡着吗?”
“你又知道这几天他为了给你研究解药,吞下去多少种毒药吗?”
“你不知道,你全都不知道,你只知道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回来找他,利用他”。
“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又要再次离开?”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
吼到最后,俟桉的声音已然哽咽。
霍垣听得心脏颤抖,这一桩桩,一件件,他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付怨听到这些,心脏同样闷痛。
霍垣和神父之间究竟有着怎样惊心动魄的过去?
霍垣的过去没有他,甚至未来,他也参与不了。
“讲完了吗?”他闭了闭眼,阴着脸打断控诉,枪口对准俟桉,拉下保险栓,“是不是可以上路了?”
闻言,霍垣恍过神,冲过去,用身体堵住了付怨的枪口,恳切地说,“放他走,你受的罪我来还,俟桉做的事,我也一并承担”。
霍垣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一定要护住俟桉。
即使这么做,会让他和付怨的关系回到原点,他也在所不惜。
“我要是执意要他的命呢?”付怨瞪着他,眼中全是戾气。
霍垣俊美的脸庞失了表情,许久后,他攥住付怨的手腕,移动枪口位置,抵在自己的心脏上,坚定地说,“你要是执意杀他,我确实拦不住,不过,你要杀他,只能先杀了我”。
“霍大少不会觉得在地下城伺候了我两三天,我就会舍不得你死吧?
付怨心脏被他的话刺伤,垂在身侧的左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我还没有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霍垣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攥着他右手腕的手又紧了几分,“我只是想一命换一命”。
明责,南宫阙,顾衍三人,站在两米外静静地看着这两个男人对峙。
南宫阙的手,被明责紧紧地握着。
每当他想劝明责去阻止这场闹剧,还没开口,就已经收获了少年的一记眼神警告。
顾衍一点也不担心,他知道付怨对霍垣是在意的,否则也不会只身去到地下城。
他更担心两人的关系,回到冰点,霍垣会很难过。
风云变幻诡谲,天色在一瞬间转阴。
俟桉被暗卫用膝盖压着背,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脸侧贴着石子地面,仰看着替他挡住枪口的霍垣,焦急地喊道,“霍公子,我的命微不足道,死了就死了,对神父不会造成影响,可是你要是死了,他也会跟你一起死的,你走开啊,不要管我”。
霍垣不为所动,依旧坚定地用身体堵住在枪口,脚步未挪动一分,态度决然。
付怨眸中泛着血色,他忽然笑起来,笑得大声,笑得嘲弄。
他笑自己即使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招惹霍垣,却还是会因为这个男人义无反顾维护神父而心痛。
他笑自己明明可以直接干掉趴在地上的这条狗,却怕霍垣会因此记恨他。
他笑自己只要一牵扯到霍垣,就会变得犹犹豫豫。
可霍垣现在却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命都能豁出去。
霍垣看他笑,虽不明其中的意味。
但隐约能觉察到付怨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心脏无止境地下沉,像是跌进了深渊。
或许是笑得太用力,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付怨的脸色变得灰败而难看,他收回了抵在霍垣心口的枪,凉薄地说,“之前我答应过义父不要你的命,今天我兑现这个承诺,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霍垣盯着他苍白而干燥的唇,长睫动了动,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久久吐不出一句话,十几秒后才卡着嗓子回了句,“好”。
话落,天上的阴云,被风吹散,一片碧蓝如洗。
付怨忍着狂烧的心火,淡淡地看了霍垣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向明责走去。
见付怨重心不稳地走来,明责松开了南宫阙的手,赶忙迎上前扶住他。
“小责,把人放了,还有神父的妹妹,也一并放了吧”。
付怨有气无力地说着,看了一眼周边环境,又补充了一句,“给他们留一辆车,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怨哥”,明责拢起英俊的眉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霍垣,不肯罢休地说道,“他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必须讨回来”。
“小责,按我说的做”。
“好,我会放了他们,你先上车“。
明责的心震了一下,这还是付怨第一次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
郑威安排了一辆后座松软舒适的车给付怨坐。
南宫阙本想和顾衍再说些什么,被明责捂着嘴,一路拽上了车。
车队驶离了现场,现场只剩下了顾衍,霍垣,俟桉。
俟桉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黑袍已经破败不堪,墨黑的短发也沾了不少灰尘,很是狼狈。
霍垣呆站着,看着车队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他的双眸,也失去了最后一点光芒。
俟桉拍了拍黑袍上的灰以及杂草,走到他身侧,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救我?”
霍垣没有立刻接话,抬眸看向天空,天上飞着很多鸟儿,来回地飞着,很是欢快,他漫不经心地解释,“我不是救你,我只是不想让他太孤单”。
闻言,俟桉的目光黯了黯,不知道怎么回。
“你走吧,时间太久他会起疑心“,霍垣平静地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也不要让他知道”。
俟桉没回话,默默走了。
“阿垣,还好吗?”顾衍走近,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眶,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没事”,霍垣发虚地站着,视线落在顾衍身上,惨淡一笑,“走吧,我还得赶紧回去给我义父报平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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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行驶在回雾远山庄的路上,窗外天清气朗。
明责坐上车以后,就一直目光幽暗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他咽不下这口气。
“明责,你是不是还想对垣哥做点什么?”南宫阙看着他阴郁的脸色,忍不住发问,“是不是还想着为付怨打抱不平?”
“你想替他求情?”明责转过脸,目光已经带了恼意,“他伤了怨哥,我不能打抱不平吗?”
听言,南宫阙来了脾气,有些没好气地反驳道,“可是付怨已经说了不追究了,你为什么还要掺和?”
他很反感明责的双标,明明是付怨下毒,才会引发地下城的事。
现在付怨受伤了,这人倒要不顾前因后果的追究责任了。
“我还没说要对霍垣做点什么,你就在这里急急忙忙地求情,是生怕我不知道你很在乎他们吗?”
“他们是我的朋友,我在乎他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不也同样在乎付怨吗?明责,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我?”
听到此话,明责一瞬间默了。
南宫阙咬着牙,懊恼自己的一时嘴快。
明知道和这人对着干,只会起到反作用,加深矛盾,怎么就没忍住呢?
车内的氛围,变得微妙,驾驶位的夜狐,怕被波及,默默地按下挡板,降低存在感。
另外一辆车上的付怨,靠在后座垫上,浓密的睫毛闭着,脸色比纸还要苍白,一点气色也没有。
身上的外套已经被他扯下,丢出了车窗。
那是在地下城上马车前,霍垣给他披的,他不想看见,眼不见,心不烦。
上半身打着的绷带,又开始渗出斑斑血迹。
此时的他,虚弱的像一块一碰就碎的玻璃。
郑威开着车,时不时地从中控后视镜,打量他几眼,一副有话想说的表情。
“有话就说吧”,打量的目光太频繁,付怨就算闭着眼,也还是感受到了,他缓缓掀开眼皮,问,“是小责发生什么事了吗?”
“少主这几天和南宫先生相处的很好”,郑威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眉眼带笑,“每天很开心,没有发生什么事”。
“那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一直认为付公子,沉着,冷静,又睿智,竟没想到也会有被感情弄的遍体鳞伤的一天”。
付怨勘破了他话中的含义,“你是担心,如果我也被感情左右,小责发疯的时候,没有人能拉他一把是吗?”
“付公子是个聪明人”。
郑威只要想到明责回到蒙德利亚家族,需要面对的问题,就不禁惆怅。
“少主放在心上的,也就只有你和那位南宫先生了,但目前看来,南宫先生只会让少主一次次地失控,我还是比较相信付公子您”。
“你很忠心”,付怨扯着干裂的唇一笑,打着包票,“放心吧,我会一辈子护着他的”。
这头的南宫阙,深切地体会到了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滋味.............
分明比明责年长不少,可无论是在财权,身位,亦或是性格,都被压得死死的。
从他口不择言地说出“自我”两个字开始算,明责已经黑着脸,恶狠狠地盯了他二十分钟了,一言不发。
气氛超级压抑,南宫阙都不敢大声呼吸,感觉这人随时都会爆发。
雾远山庄位于山林深处,云深树罩,
车队驶进深山,经过一道道的盘山公路。
庞大的山庄,出现在南宫阙的视线内,他悄悄松了口气,再不下车,他就要憋死了。
车队抵达高耸的大门前,稳稳停下。
南宫阙快速打开车门下车,没管明责,脚底抹油地进了山庄。
明责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下车走到付怨坐的车辆旁,拉开车门,道,“怨哥,下车吧,先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伤势”。
无人回应,明责弯腰探进车内,只见付怨歪斜着,头靠车窗,一双眼睛闭地紧紧的。
明责僵了一下,抓住他的臂膀,晃了晃,紧张地喊他,“怨哥,怨哥”。
“........”。
付怨还是一动不动地头靠车窗。
他昏过去了。
驾驶位的郑威,见势不对,赶忙解开安全带下车,拉开了付怨头靠的这边车门。
车门一开,失去倚靠,付怨上半身向外倒去,郑威吃力的扶住他,唤来两个暗卫,把他从车里架了出来。
“小心一点,别碰到伤口”。
明责跟在后面叮嘱着,蹙眉看着已经昏迷的付怨被架着往里走。
没想到付怨的伤势,会如此严重,他更不想放过霍垣了。
主楼客厅,医疗团队已经在等候,夜狐是个有眼力见的,一发现状况就安排好了。
明责坐在沙发上,静等医疗团队的检查结果。
郑威端了杯红茶,小心翼翼地走到明责身前。
“少主,先喝杯茶吧,您不用太担心,按照付公子的身体素质,不会有事的”。
明责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接过,喝了一口,就让郑威端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沙发旁边的垃圾桶里全是染血的棉球,累了厚厚一堆。
“还没处理好吗?”明责已经等的不耐烦,皱眉问道。
医疗团队的领头人,安医生走到明责面前解释。
“付公子的胸腹部,以及臂膀全是被鞭打的伤口,应该是用的那种带有很多倒刺的特制鞭子,每一鞭都会带出血肉,伤势复杂,并且伤口没有被认真处理过,已经有部分开始发炎溃烂,而且根据脉象来看,身上还带着剧毒”。
明责的面色一下变得可怖,难怪怨哥的脸色会这么苍白。
“知道是什么毒吗?”
“根据脉象分辨不出,需要稍后验血才知道”。
“治好他”。
明责焦躁地坐不住,丢下三个字,大步流星地上了二楼卧室,进门用凛冽的目光扫视一圈,不见南宫阙的身影。
他没有慌张,他知道这男人会在哪里,去衣帽间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
南宫阙一进到山庄,就去了主楼旁边的喷泉,想要静静心。
他侧坐在喷泉边上,呆呆地盯着喷泉正中间冲向天空的水柱,目光呆滞。
西裤口袋的手机,嗡嗡震动着,他掏出来看了下,是顾衍发来的平安信息,让他不用担心,有空再会面。
看完心更烦了,现在他想见谁,都要经过明责同意,没有一点人权。
这不是他想要的恋爱状态,他也接受不了这种恋爱状态。
明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将他屏幕上顾衍发来的信息,看的一清二楚。
南宫阙感觉头顶的阳光好像被挡住了,坐着转过身,抬眸一看,就对上了明责凉嗖嗖地视线,被吓的瞳孔骤缩。
本来心情就不太好,还被吓一跳,他瞪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成心想吓死我是不是?”
明责见他脸色不太好,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伸手把他拉了起来,两人平视着,凑过去轻吻了下男人的嘴角,哄道,“是我的错,我下次走路动静大一点,好不好?”
中午的太阳很大,金色的阳光洒下,让明责的面容更显精致俊逸。
“你来干嘛?”南宫阙眉头拧的紧紧的,想起在车上吵架后,某人一言不发,还是不悦,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今天都不打算说话了呢”。
“是哥哥先误会我的”,明责一副无辜脸,“我都没说要对霍垣动手”。
南宫阙心中无语,这人惯会倒打一耙,他是没说出口要动手,但是他那时在车上的脸色,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轻易看破他当时的想法。
“那你向我保证,不会对垣哥下手”。
明责的眼睛眯起,“我答应的话,哥哥是不是应该就你误会我的事情,补偿我?”
“好,你想要什么补偿都行“。
南宫阙立马答应,他知道这人要的补偿,无非就是床上的那点事,受点罪就受点罪吧,不过好像也不会受罪,还是挺爽的。
他晃了晃脑袋,被自己邪恶的想法震惊到,果然和明责呆久了,也变得下流了。
“哥哥,都不问我要的补偿是什么?”明责有点窝火,平时索点吻都推三阻四的,怎么为了霍垣就答应的这么快?眸色一冷,看着他,“就不怕我提过分的要求?”
“不怕”,南宫阙笑了笑,伸手捏了捏明责柔软的脸,越看这张脸,越发觉得英俊迷人,他主动吻住少年的唇,开始哄人。
和好之后,他主动亲吻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次都是因为想哄这人开心。
其实明责真的挺好哄的,每次他亲亲就好了。
他每次都想,如果明责没有那么阴晴不定,那他们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恋人。
这个吻,南宫仅仅主动了几秒钟,就被明责全面接管了,
喷泉中的水,在日光底下,波光粼粼,倒映出两人热吻的身影,足足吻了十几分钟,也不见停。
明责的身后,夜狐急匆匆地跑来,“少……”,他又一次遭受到了视觉冲击,急忙刹住脚步,转过身背对着两人,心中嘀咕:怎么就这么倒霉,每次都打断少主的好事。
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好活到退休了,不禁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听到夜狐的声音,明责带着愠怒,退开了南宫阙的唇,转过身盯着正背对着他,面地思过的倒霉蛋,声音冷如寒冰,“夜狐,这是第二次了”。
“……”。
“少主,我情有可原,我是有紧急的事情汇报”。
夜狐心中有苦难言,以后这种差事还是让郑威干吧!
明责强行压下没吻够的怒火,喝斥道,“那你还不说?”
夜狐心中一惊,想起了大事,慌忙汇报。
“少主,是付公子,他现在情况不太好,您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