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妈人最随和了，她才不会挑这些。”
陈默拍了拍河妍珍的肩膀，话音刚落，电梯“叮”地一声抵达楼层，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下，家家户户门口都贴着提前买好的春联，有的还挂着小小的中国结，连空气中都飘着隐约的饭菜香——显然，丰坪县的人家都在为过年做准备了。
陈默拎着大包小包走在前面，停在401（一层三户，打通之后只保留401的门牌，但大门在中间）的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刚碰到门铃，门就“咔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明桂芳显然早就趴在猫眼上等着了，身上还系着印着碎花的围裙，手里攥着一块擦手的棉布，看到陈默的瞬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可当目光扫到他身后的帕丽莎和河妍珍时，动作明显顿了顿，嘴角的笑容也僵了半秒，手里的棉布都忘了攥紧，差点滑落在地。
“妈，我回来了。”
陈默熟稔地侧身进门，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到明桂芳怀里。
“这是给你们带的江城特产，还有点波斯的藏红花，您平时泡茶喝，暖身子。”
明桂芳这才回过神，机械地抱着怀里的东西，目光在帕丽莎和河妍珍身上转了两圈，声音都有点发飘：
“哦……是我儿回来了啊。这、这两个姑娘是……逗是你之前电话里说滴那个……”
她之前听陈默提过，过年会带两个人回家，可真见了面，还是被两女的模样惊到了——一个一身黑风衣，气质冷艳又优雅，像电视里的外国明星；一个裹着米白色羽绒服，眉眼清秀，笑起来还有点腼腆，怎么看都像是别人家精心养着的好姑娘，哪像是“同事”这么简单。
“伯母好！”
帕丽莎和河妍珍几乎是同时开口，声音里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河妍珍更是下意识地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快贴到膝盖，完全是南韩传统的问候礼仪，直起身时，脸颊已经红透了，紧张地攥着衣角，不敢抬头看明桂芳。
这声字正腔圆的汉语让明桂芳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怀里的东西，上前两步就拉住了河妍珍的手，又伸手拍了拍帕丽莎的胳膊，脸上的僵硬瞬间换成了热络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挤了出来：
“哎哟！姑娘们快进来！外面冷，冻坏了吧？龙国话说得这么好，比我们家陈默小时候强多了！”
她的手很暖，带着刚做家务的温度，拍在帕丽莎胳膊上时，还轻轻揉了两下，像是在安抚自家晚辈。
帕丽莎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有点懵，下意识地看向陈默，见他笑着点头，才放松下来，也回握住明桂芳的手，轻声说：
“谢谢伯母，我们不冷，路上车里有空调。”
“不冷也得先进来暖暖！”明桂芳拉着两女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喊，“陈师傅！你儿子回来了！还带了两个姑娘！快出来接东西！”
里屋的厨房立刻传来一阵锅铲碰撞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穿着灰色棉袄、围着深蓝色围裙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来，正是陈默的父亲陈福民。
他的头发有点花白，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一直在忙活着做饭，看到陈默，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搓了搓手上的面粉：
“回来啦？路上顺利不？”
说着就伸手去接陈默手里剩下的东西，目光扫到帕丽莎和河妍珍时，也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那个……姑娘们好，快坐，我去给你们倒热水。”
陈默看着父母忙碌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一层三户打通之后，客厅就很大，但收拾得很整洁，茶几上摆着一盘刚炒好的瓜子和糖块，旁边还放着几个苹果，都是洗干净的；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是陈默上高中时拍的，照片里的他还穿着普通的校服，不像现在这样一身名牌，他和大姐分别站在穿上了婚纱和西装的父母身后。
阳台的晾衣绳上，挂满了腊肉和香肠，风吹过的时候，带着淡淡的咸香——那是母亲从腊月月初就开始准备的。
腊肠是自己灌的，腊肉城里的房子不方便，是老家的亲戚捎来的。
“姑娘们坐啊，别站着！”
明桂芳拉着帕丽莎和河妍珍坐在沙发上，转身就去厨房拿杯子。
“我给你们泡点菊花茶，解解乏，刚才炖了排骨藕汤，等会儿就能喝，你们尝尝我的手艺，比江城饭店里的还香！”
河妍珍坐在沙发边缘，身子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客厅，看到阳台上的腊肉时，小声问：
“伯母，那些都是您自己腌的吗？看起来好香啊。”
“一部分吧！”
明桂芳端着三杯热气腾腾的菊花茶走过来，听到这话，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我们沙渠人过年都要腌腊肉，用的是自家养的猪肉，撒上盐，腌半个月再挂起来晒，吃的时候割一哈，香得很！来城里了没得地方熏腊肉，都是屋里的亲戚递的，腊肠是我国人灌滴。等你们走的时候，我给你们装点带回去，让你们尝哈！”
帕丽莎接过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的紧张又少了几分。
她看着杯里浮起的菊花，笑着说：
“谢谢伯母，您太客气了。我在波斯的时候，很少吃这种腌肉，我们那边过年（诺鲁孜节）都吃烤羊排，下次有机会，我做给您和伯父尝尝。”
“哎哟！那要得撒！”
明桂芳眼睛一亮。
“我还从没吃过波斯菜呢！正好让陈默也学学，他从小就不会做饭，以后娶了媳妇啷个搞哦！”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先反应过来，连忙看了看帕丽莎和河妍珍，又看了看陈默，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乱说滴！”
陈默无奈地笑了笑，刚刚他还想下意识反驳一下来着，想说自己会做饭就是懒得弄，不过知道母亲有那么些意思，也不拆穿，只是拿起一块大白兔奶糖递给河妍珍：
“吃块糖，我妈买的，是你喜欢的牛奶味。”
河妍珍接过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心里的紧张终于消散了不少。
她看着明桂芳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正在和陈福民聊天的陈默，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好温馨——就像她小时候在南韩外婆家过年时一样，有暖乎乎的饭菜，有热情的长辈，还有人把她的喜好记在心里。
“对了，姑娘们，你们叫什么名字啊？家是哪里的？”
明桂芳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过来，放在茶几上，挨着两女坐下，像拉家常一样问。
“伯母，我叫帕丽莎，来自波斯。”帕丽莎拿起一块苹果，小口咬了一口，“我跟着陈总在江城工作，是陈总的秘书，主要负责项目对接。”
“我叫河妍珍，来自南韩。”河妍珍也连忙回答，“我在天顶星科技做助理，平时也会帮陈总处理一些文件。”
“帕丽莎……妍珍……都是好名字！”
明桂芳点点头，眼里满是赞许。
“波斯好啊，听电视里说那边有好多漂亮的地毯，还有好吃的椰枣；南韩的姑娘也秀气，妍珍恁个乖，跟电视里的明星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给两女递苹果。
“多吃点，苹果养人，我们丰坪县的苹果都是本地种的，甜得很！”
陈师傅坐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听着她们聊天，看了半晌帕丽莎和河妍珍，愣了一下，随即看向陈默，小声问：“你个猴儿，哪个是我儿媳嘛？”
陈默开着玩笑：
“爸，两个都是，你信不信嘛？”
他知道父亲比较朴实，陈默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率没有结婚的资格，现在开个玩笑逗一逗老爸好了。
“我信你个狗大屁……不过……也难说……”
陈福民先是下意识驳斥，后来又想到之前回来时骤然暴富的儿子，又想到自己刷手机新闻看到的那些有钱人的各种包养二奶三姨太的故事（刻板印象，但也并非刻板印象），糯糯地给自己反驳了，随即看向陈默的眼神相当复杂。
陈默嘴角一咧，这才开口道:
“你放心哈爸爸，我不是那种人。”
陈师傅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那就好，年轻人要踏实，别有钱了就学那些烂习惯。”
客厅里的气氛越来越热闹，明桂芳一会儿问帕丽莎波斯的天气，一会儿问河妍珍南韩的年俗，两女都耐心地回答，偶尔还会问一些沙渠的趣事，比如过年会不会放鞭炮，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俗。
陈默坐在旁边，看着母亲眉飞色舞地讲着沙渠的年俗，父亲偶尔插一两句话，帕丽莎和河妍珍听得认真，嘴角带着笑意，忽然觉得，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有家人在身边，有足够的金钱来支撑物质生活，有值得信任的伙伴，不用想泽尼斯塔尔的任务，不用操心项目的难题，只需要安安静静地过年。
“对了，妈，汤好了吗？”陈默闻着厨房飘来的香味，肚子有点饿了，“我都好久没喝您做的排骨藕汤了。”
“快了快了！”明桂芳站起身，拍了拍围裙，“我去看看，你们再聊会儿，等会儿就能吃饭了！”说着就快步走进了厨房，还不忘回头叮嘱，“姑娘们要是饿了，先吃点瓜子，别客气！”
帕丽莎看着明桂芳的背影，小声对陈默说：
“伯母人真好，比我在波斯的长辈还热情。”
河妍珍也点点头，眼里满是羡慕：
“是啊，伯母好亲切，就像我外婆一样。”
陈默笑了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爸妈就是这样，对谁都热情，你们别拘束，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这时，厨房传来明桂芳的声音：
“陈默！你过来一下，帮我把汤端出来！”
陈默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向厨房。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明桂芳正站在灶台前，掀开砂锅盖，一股浓郁的香味立刻飘了出来——砂锅里的排骨炖得发白，藕块是沙渠本地的粉藕，炖得软糯，汤面上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花，撒了几颗枸杞和红枣，看起来就好吃。
“妈，您这手艺还是这么好。”
陈默伸手去端砂锅，眼里满是怀念。
明桂芳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小心烫，然后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问：
“儿啊，跟你妈说实话，嘞两个姑娘，哪个是你对象啊？帕丽莎那姑娘看着干练，妍珍那姑娘看着乖巧，都挺好的！”
明桂芳的眼神中透着纠结，两个姑娘她都喜欢。
虽然那个叫帕丽莎的姑娘是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感觉不太习惯 ，但长得确实很乖，而且龙国话说得很溜，知性的气质感觉就是贤妻良母。
那个叫河妍珍的姑娘也看着很秀气乖巧，聊了一会儿，明桂芳对这个姑娘也很满意。
一下子，明桂芳绝望得像个男人。
陈默无奈地笑了，知道母亲肯定会问这个，只好说：
“妈，她们都是我同事，您别瞎猜了，我现在还没心思谈对象呢。”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没心思也得抓紧啊！翻年你都快24了！”明桂芳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看向客厅的方向，小声说，“我看那两个姑娘都喜欢你，你可得好好把握！别等错过了才后悔！”
陈默没再反驳，只是笑着端起砂锅：
“知道了妈，先吃饭吧，不然汤该凉了。”
他端着砂锅走出厨房，看到帕丽莎和河妍珍正凑在一起，看着茶几上的全家福，小声讨论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两女立刻回过头，看到砂锅里的排骨藕汤，眼里都露出期待的神色。
“可以吃饭啦！”明桂芳端着一盘炒青菜走出来，脸上满是笑容，“今天做了你们爱吃的菜，妍珍喜欢吃甜的，我做了拔丝红薯；帕丽莎来自波斯，可能爱吃羊肉，我做了红烧羊蹄，你们都尝尝！”
陈师傅也端着一盘腊肉炒青椒走过来，憨厚地笑了笑：
“都是家常便饭，姑娘们别嫌弃。”
餐桌上很快摆满了菜，有排骨藕汤、红烧羊蹄、腊肉炒青椒、拔丝红薯、炒青菜，还有一盘清蒸鱼，都是家常却充满烟火气的菜。
明桂芳不停地给两女夹菜，帕丽莎碗里的红烧羊蹄堆得像小山，河妍珍碗里的拔丝红薯还冒着热气。
“帕丽莎，尝尝这红烧羊蹄，我炖了两个小时，肥而不腻！”
明桂芳看着帕丽莎，眼里满是期待。
帕丽莎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羊蹄放进嘴里。
羊蹄炖得确实软烂，甜咸适中，带着浓郁的酱香，比她在波斯吃的烤羊排多了几分细腻的口感。
她眼睛一亮，连忙说：
“好吃！伯母，您的手艺太好了！”
“好吃就多吃点！”
明桂芳笑得更开心了，又给她夹了一块。
河妍珍咬了一口拔丝红薯，甜丝丝的，外面的糖丝拉得很长，像金色的线。
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惊喜：
“伯母，这拔丝红薯太好吃了！比我在南韩吃的打糕还甜！”
陈默看着两女吃得开心，父母也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满是温暖。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藕，放进嘴里——粉糯香甜，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丰坪县的街上，偶尔传来几声鞭炮声，带着新年的气息。
餐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灯光暖黄，映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构成了一幅最温馨的团圆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