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凯悦丽景湾酒店套房的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海莉背对着陈默,侧躺在凌乱的大床上,金色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呼吸均匀而绵长,但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抿的嘴角,泄露了她并未真正沉睡的事实。
陈默无声地起身,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易碎的梦境。他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套房的书桌前。桌上放着一个酒店的信封。他拿起笔,在信封正面流畅地写下一行字:
“For hayley, with love and memories. - chen”
随后,他从意识空间中,无声无息地提取出十沓崭新的百元美钞。每一沓都是一万美元,散发着油墨特有的、冰冷而诱人的气息。他将这十万美金整整齐齐地放入信封,封好口。沉甸甸的信封,承载着一段炽热却注定无果的情缘,也代表着他力所能及的、最后的温柔与补偿。
他将信封轻轻放在海莉的包里他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没入发丝。陈默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落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海莉沉睡(或者说假装沉睡)的侧脸,转身,悄无声息地开始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
海莉也无法装睡,显得有些憔悴地起床洗漱。
退房手续在沉默中完成。前台小姐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对昨夜新闻里那场发生在另一个富人区的惨案一无所知,或者选择视而不见。陈默将行李(主要是这段时间给海莉买了不少东西)放进那辆租来的黑色保时捷911 turbo S的前备箱。海莉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动作有些僵硬。她没有看陈默,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引擎发出一阵低沉而有力的轰鸣。黑色跑车如同离弦之箭,驶离了长滩凯悦丽景湾酒店,沿着海岸公路,朝着帕萨迪纳的方向疾驰而去。车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跑车强劲的引擎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填补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海莉金色的长发被风吹拂着,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车子最终停在了帕萨迪纳一条安静、绿树成荫的街道旁。一栋带着白色栅栏和小花园的独栋房屋前。这是海莉的家。
海莉熄了火。引擎的轰鸣声消失,车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陈默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看向海莉。
海莉也缓缓转过头。她的眼眶红肿,湛蓝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疏离。她看着陈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陈默伸出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他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咸涩的泪水的味道,也带着诀别的意味。海莉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应,只是被动地承受着。
良久,陈默缓缓离开她的唇。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湿润的眼角。
“保重,海莉。”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海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你也保重,陈。”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推开车门,取走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向家门。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后。那扇白色的门,轻轻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陈默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看了很久。直到引擎再次启动,黑色跑车缓缓驶离,汇入帕萨迪纳的车流。
他没有回酒店。而是将车开到了帕萨迪纳一个相对偏僻的街区,停在了一家看起来有些破旧、霓虹灯招牌缺了几个字母的酒吧——“老橡树”(the old oak)门口。这正是埃尔加·科尔尼最近常来买醉的地方。
停好车,陈默没有立刻进去。他拿出那部“烧机”,登入暗网,找到“首尔之虎”(姜成虎)的私信窗口,简洁地输入:
“任务结束。目标(埃尔加·科尔尼)已无监视必要。原地待命,保持联络。”
发送完毕。他推开车门,走进了“老橡树”酒吧。
酒吧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劣质啤酒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时间尚早,客人寥寥无几。陈默的目光扫过吧台,很快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埃尔加·科尔尼独自一人坐在吧台尽头的高脚凳上。他面前摆着好几个空啤酒瓶和一个几乎见底的威士忌杯。油腻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眼袋浮肿,眼神浑浊而呆滞,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颓废和绝望气息。他佝偻着背,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了脊梁。
陈默走到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对酒保打了个响指:
“一杯波本威士忌,双份,加冰。”
酒保点点头,很快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放在陈默面前。
科尔尼似乎被旁边的动静惊扰,迟钝地转过头。当他看清来人是陈默时,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像是被点燃的火星,瞬间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惊讶、羞愧、愤怒和……一丝微弱希冀的复杂光芒。
“陈……陈先生?”
科尔尼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酒气。
“是我,埃尔加。”陈默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好久不见。看来,你的日子不太好过。”
科尔尼的脸瞬间涨红,随即又变得惨白。他猛地灌了一大口杯底的残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也刺激着他的神经。
“不太好过?”他发出一声自嘲的、近乎呜咽的苦笑,“我的枪店……被AtF查封了!执照吊销了!詹森……詹森他尽力了,但……但这次的风浪太大了!我完了!彻底完了!”
他用力捶了一下吧台,发出沉闷的响声,引来酒保和其他零星客人不满的目光。
“那四十万美金呢?”陈默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足够你和你家人生活一段时间了吧?”
提到钱,科尔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痛苦淹没。
“钱……钱是够用一段时间……但……但那又怎么样?”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默,“我是个枪店老板!埃尔加·科尔尼!我只会干这个!我靠这个吃饭!靠这个……养家糊口!现在什么都没了!我老婆……比安卡……她的病需要长期吃药!吉尔……我的女儿,她还在上大学!学费……生活费……那四十万美金能撑多久?坐吃山空!女儿想要一台新车,我答应她了,我现在缺拿不出来钱,我……我他妈就是个废物!一个连家都养不起的废物!”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鼻涕流进嘴里。
陈默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小口啜饮着杯中的波本。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灼热感(陈默没有喝酒的习惯,但这种场合,他会陪着喝一点,别人叫他喝,他也会给面子)。
眼前的科尔尼,和当初那个在枪店里精明强干、眼神锐利的老板判若两人。金钱可以解决一时的困境,却填补不了失去事业和尊严带来的巨大空洞。巴比伦的ptSd曾摧毁了他的家庭,如今,这场风暴又摧毁了他赖以生存的根基。
主次早已颠倒。当初是陈默需要科尔尼的渠道和掩护,如今,却是科尔尼走投无路,需要抓住陈默这根救命稻草。
科尔尼发泄般地哭诉了一阵,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绝望的沉默。他低着头,不敢再看陈默。
陈默放下酒杯,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吧台角落显得格外清晰。
“埃尔加,”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想继续干这行吗?”
科尔尼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干……干哪行?”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你知道是哪行,你不是给我们发过私信吗?”陈默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科尔尼的眼睛,“军火。情报。地下世界的勾当。风险很高,但……回报也足够让你养家糊口,甚至……东山再起。”
科尔尼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当然知道是哪行!他太知道了!眼前这个神秘的龙国年轻人,就是靠着这门生意,在短短时间内搅动了整个洛杉矶的地下世界!那四十万美金就是证明!那批tEc-9……那场风暴……纽波特海岸的惨案……虽然新闻语焉不详,但科尔尼隐隐有种感觉,那绝对和眼前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巨大的恐惧和巨大的诱惑如同冰与火,在他心中激烈交战!恐惧于这份工作的危险和不确定性,恐惧于一旦卷入更深,可能再也无法脱身!但诱惑……那足以改变他和家人命运的诱惑!那让他重新找回价值感和尊严的可能!
“我……”科尔尼的嘴唇哆嗦着,喉咙发干,“我……我愿意!陈先生!我愿意跟着您干!求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乞求!他猛地从高脚凳上滑下来,身体因为醉酒和激动而摇晃着,几乎要跪倒在陈默面前!
“我知道风险!我不怕!我……我有经验!我有关系!詹森……还有我以前在巴比伦的战友们……他们……他们都能帮上忙!只要您肯收留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您了!”
他双手紧紧抓住吧台的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中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恳求。
陈默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也算叱咤一方、如今却卑微到尘埃里的男人,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念及当初在帕萨迪纳初识时的那点“旧情”,念及科尔尼那确实有用的关系网(州议员詹森·伯恩斯、前军方的战友),也念及他此刻走投无路的绝望和对家人的责任……
“好。”陈默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如同最终的判决,“我收下你了,埃尔加。”
科尔尼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是激动的泪水!“谢谢!谢谢您!陈先生!谢谢!我……我……”
“但是,”陈默打断了他,眼神变得冰冷而深邃,“记住,埃尔加。从今以后,你的忠诚,只属于我一个人。明白吗?”
陈默在说这话的同时,也启动了思想钢印。
无声无息间,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意志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瞬间烙印在科尔尼意识的最深处!一个代表着绝对忠诚、无条件服从、永不背叛的印记,被深深地镌刻在他的灵魂核心!科尔尼身体猛地一震,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茫然,随即又恢复了清明。但看向陈默的目光中,除了之前的感激和敬畏,更多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近乎本能的、不容置疑的忠诚!仿佛陈默就是他的信仰,他的神!
“明白!陈先生!我的忠诚,永远属于您!至死不渝!”
科尔尼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狂热。
陈默满意地点点头。初级思想钢印的效果立竿见影。他再次从意识空间中提取出五沓崭新的百元美钞,放在吧台上,推到科尔尼面前。
“这五万美金,你先拿着。安顿好家里,照顾好你老婆和女儿。暂时留在洛杉矶,保持低调,等候我的召唤。联系方式,我会通过暗网发给你。”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也不要试图打听我的事。”
“是!陈先生!我明白!我一定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