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陈默微笑着接通电话,父亲陈福民那张敦厚老实的脸映入眼帘。
“在搞莫子啊?还不睡。”
陈福民微虚着双眼,他五十多岁了,看电子屏幕不太看得清,虚着双眼才能看得清楚一点。
“是躺在床上耍手机哦。你嘞,才回来?”
陈默瞥了一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已经20点33分了,这个点老爸是该骑着摩托车回家了。
“嗯,还是少耍点手机哈,早点睡,你明天不是还要工作么?”
陈福民点点头,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节能灯的白色灯光洒在他那张布满了岁月刻痕的脸上,皱纹、清晰可见的胡茬以及密布油汗的饱满额头,光影交错间,一抹花白映入了陈默的双眸。
陈默心头一颤,老爸他……都快六十了,大城市里这个年纪,已经领着好几千退休金额头纹着通天纹骂别人臭要饭的了,但自己的老爸还在为了生活而奔波,每天早出晚归的。
陈福民是个厨师,退伍后一直干厨师,干了三十多年了,老爸陈福民衬衫上那股怎么也洗不掉的油烟味和他右手背上显眼的烫伤疤陈默一辈子也忘不了。
做小餐馆的厨师,忙起来就歇不了脚,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油烟味大不说,还热得出奇,几个小时下来跟做桑拿一样。
“要得,你们也早点睡嘛,好好泡个脚睡一哈。”
陈默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灿烂一点,又将左手探向了枕头底下的tEc-9,死死地握住了tEc-9的握把。
“跟你妈还是说两句不?”
陈福民笑了笑,虽说是问,但镜头已经转向桌子另一边。
穿着典型中年人暗红色外套的老妈明桂芳正虚着眼睛看着手机支架上手机壳老化的手机,侧坐在椅子上,陈默不用猜都知道老妈是在一边看小说一边泡脚。
“妈!”
“喊我干嘛?又不是认不到,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你妈?”
明桂芳抬起眼皮,浑浊的双眼对上陈默希冀的双眼,随即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轻笑道。
陈默嘿嘿地傻笑着,清楚母亲就是这么说话这么个脾气的陈默当然不会觉得这样的言语刺耳,反而觉得分外亲切。
“你自己在买衣服没哦?我给你讲,莫在网上去买衣服裤子,到店里面自己试一试才好。脸我感觉瘦些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少喝点饮料,多喝点白开水,那些饮料色素多得很,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到时候细娃儿都生不出来噻,我就欢喜咯。”
明桂芳好像开了闸的洪水,对着手机屏幕另一头的陈默一顿叨叨,最后还像个小孩一样开心地鼓掌庆祝。
陈默却是明白,老妈最后一句话其实是担忧,老妈就比老爸小了一岁,为了遮白头发她买了不少次染发膏,她其实是担心自己年纪大了,以后没精力带不动孙子孙女了。
但明桂芳也知道一直念叨会被嫌烦,所以也就偶尔隐隐地点一下陈默,没有一直催婚。用她自己开玩笑的话来说,她已经老了,再不说话做事小心一点,到时候是个人都嫌弃,就没人管了。
“要得,我现在都不喝饮料了。”
陈默眸子里闪烁着泪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陈默其实很喜欢喝饮料,但这间出租屋里却看不见什么饮料瓶子,答案很简单,饭都快吃不起了,还喝什么饮料啊。
陈默大学毕业后,深深地认识到了社会的残酷性,没听爸妈的劝毅然决然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江城,满腔热血很快就凉了下来,四处碰壁,一个二本甚至没有读研的学历人家都懒得正眼瞧你两眼,专业还是什么林学,出来干嘛?老老实实去种树不好吗?
很快,把房租一交,两个荷包一样重的陈默都快吃不起饭了。
要不是前几天金手指到位了,估计最后的那点钱就是陈默灰溜溜滚回老家的路费了。
这些话陈默是不会跟爸妈说的。
报喜不报忧是每个男人的必修课,就像陈默的老爸陈福民一样,印象里总是乐呵呵非常和蔼可亲甚至可爱的样子,但在外吃了多少苦只有老爸陈福民自己知道。
难过了别跟妈妈说,她帮不上忙,更睡不着觉。
人总是喜欢跟父母撒谎,小时候撒谎跟父母笑着说没钱,长大了撒谎跟父母哭着说有钱。
出了社会,陈默无比痛恨自己高中时期为什么就不好好努力,但其实陈默不少科目成绩不差甚至是在班上名列前茅,就是理科太差了点,偏偏理科又很容易拉分,最后只能上了老家本地的一个老牌二本,又倔强地不学医不学法更不想当老师,最后混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管你喝也好不喝也好,最后也害不到我。好了,懒得跟你两个说,早点睡觉,免得上班打呵欠别人看着丑。”
明桂芳嫌弃地摆了摆手,随后将手机翻转递还给老爸陈福民。
“那好了咯,早点睡哈,水热了,我洗个澡。”
老爸陈福民笑着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镜头翻转间,陈默瞥见了那个简陋的厨房。
还是自己上学时期的出租屋,巴掌大点地方。
“嗯,要得嘛,你和妈两个要注意身体哦,我开新车回来带你们两个出去玩别又晕车了哈,拜拜~”
陈默调侃了一句,陈福民只是傻乐着点头称是,随后挥着手挂断了视频通话。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璀璨迷人的江城夜景,远方的摩天大厦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陈默又摸出了那把他自己改的tEc-9,缓缓举起对准了远方的大厦,随后扣动了扳机。
枪没有响,因为弹匣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陈默手里的tEc-9悄然消失,金手指里的仓库栏位则多出了一把特殊的tEc-9。
收拾收拾心情,陈默闭上了眼。
今晚他一定会做一个梦,一个他赚了很多钱回到老家让爸妈享清福的梦。
……
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的陈默简单洗漱之后便提着昨晚收拾好的行李找到了房东交了钥匙,嗦着江城四块钱一碗的热干面站在街边等车。
陈默要去见一个人,同样是他第二批大学室友的万世诚。
老家沔阳的,但打小在江城生活,父母在江城这些年也打拼出了一份事业,母亲经营一家服装厂,老爸则是做些建材生意,在江城有两套江景房和一辆奔驰S400L,也算个小富二代吧。
要去漂亮国第一件事要解决的就是护照和签证,偏偏这俩不可以一起办理,而陈默要得急,只能拜托万世诚走点关系了。
万世诚老爹在江城这么多年,黑白两道也有点人脉,加急办一下签证和护照还是没问题的。
陈默将垃圾丢进垃圾桶后,也终于等到了来接人的滴滴。
这滴滴司机倒不会像出租车司机那般宰外地人,故意绕远路坑人,设定好的路线他想骗也骗不了啊。
坐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陈默终于来到了万世诚给的地址。
“阿诚,下来接我。”
陈默不客气地直接用威信语音通话给万世诚打了过去。
“我嘞个豆,默子你到了啊,等着。”
万世诚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傻呗,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万世诚毕业后,托了他爸的关系进了一家园林设计工作室,社会的风霜一点也吹不到他,小日子过得应该还挺滋润的。
不多时,就瞧见穿着个居家睡衣趿拉着拖鞋就来开门的万世诚。
戴着黑框眼镜,瘦高瘦高的,活脱脱的一条细狗。
“我嘞个丢,默子,这么急的吗?提着行李就干过来了,东西都在上面呢。”
看着拖着行李箱的陈默,万世诚也是一阵瞠目结舌。
“叔叔阿姨在家吗?”
陈默没有多做解释,迟疑了一下问了一句。
“嗐,我爸妈出差呢,他俩回来也不住这里的房子,上学那会儿就我一个人住了。”
万世诚耸了耸肩,领着陈默就往电梯门走。
“那我就放心了。”
陈默舒了一口气,跟着万世诚进入了电梯。
“默子,你真发财了啊?都要去漂亮国啦,群里小马也在说呢。”
万世诚好奇地问了一句。
“发财?那是未来的事,现在还是穷光蛋一个呢。”
陈默神秘地笑了笑,让万世诚心里更是抓毛。
“你我兄弟一场,别的我不求你,哥们儿这辈子还没吃过西餐呢,默子,你到了那边,一定要请我吃一次西餐!”
万世诚激动地抓着陈默的胳膊,用力地甩了甩。
陈默看着万世诚的脸,心想这小子还是这么二,煞有其事地抓住了万世诚的手,郑重地开口道:
“等事成了,我赏你半斤地瓜烧……呸!串台了,赏你一个大洋马!”
说完,两人的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了。
“都不进屋坐坐啊?哥们儿还跟我爸小学了一手泡茶呢。”
万世诚进屋将陈默面签办好的签证和护照一起递给等在门口的陈默,拉着陈默的手就要往屋里走。
“不了,我赶飞机,以后有时间了随便坐,回来了请你洗脚,你想加几个钟哥们儿都包了。”
陈默收好签证和护照,婉拒了万世诚的邀请,笑着给了万世诚胸口一拳。
“默子哥,别忘了大洋马。”
万世诚不再挽留,开玩笑地抱了一下陈默。
“好,让大洋马给你洗脚。”
陈默拍了拍万世诚的肩膀,转身挥手离去。
当陈默乘坐的国航波音747客机拔地而起时,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座逐渐变小的大都市。
或许未来,这样的钢铁丛林会有属于自己的一处空间,那时自己或许才会知道什么叫生活,而非以往的生存。
漂亮国,我来,我见,我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