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端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北元?”
”部落首领?”
“让他进来。”
钱掌柜愣了一下,没料到王爷是这个反应,对着门外喊道:“快!快带塔山首领进来见王爷!”
片刻之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正厅。
那是个北元人,身材魁梧得像一头熊,在宽敞的正厅里,显得极有压迫感。
他穿着一身磨损严重的羊皮袄,古铜色的脸上,胡子拉碴,一双眼睛,锐利,警惕。
他一进门,视线落在主位上的夏侯玄身上。
“你,就是北州王爷,夏侯玄?”
“在本王的地盘,见本王,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号。”
“这是规矩。”
“塔山部落,巴图。”
“巴图首领;你从草原千里迢迢来到我北州,指名,要见本王,不知有何贵干?”
“我来,是想和你做一笔买卖。”
“我要你的盐,你的布,还有你的茶叶!”
“你们北州商队带到草原上的那些东西,我要十倍!百倍!”
夏侯玄笑了。
“巴图首领,买卖不是你这么做的。你想要我的货,拿什么来换?”
“马!我们塔山部落,有马!还有牛羊,皮毛!只要你肯卖给我足够的盐和布,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草原的冬天,没有足够的盐,牛羊会生病死去。
没有足够的布料,族人会在寒风中冻毙。
往年,这些东西都被王庭和几个大部落垄断,他们这些小部落,只能用几倍的代价,去换取那些残羹冷炙。
但北州商队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那雪白的精盐,棉布,茶叶......,让巴图看到了部落壮大的希望。
“马?”夏侯玄摇了摇头,“巴图首领,你的诚意,不够。”
巴图脸色一变,手握住刀柄:“你什么意思?!”
“本王问你;你的部落,有多少人?五千?一万?”
巴图眼神一凝,没有回答。
“就算你有一万族人,把你们部落所有的马都给我,换走的盐,够你们吃多久?换走的布,够几个人穿?”
夏侯玄站起身,走到巴图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一臂。
“巴图首领,你的眼界,配不上你的野心。”
“你换走的那些东西,根本解决不了你部落的困境。最多,只能让你们的 今年的冬天,稍微好过一点点。”
“而明年,后年,你依旧要为了盐和布,向我低头,甚至向北元王庭摇尾乞怜。”
“你!”巴图想反驳,对方的话,又是血淋淋的事实。
“在本王看来,”
“你的马,很好。但从你的草场,运到我北州城,路上要走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路上的损耗呢?草料呢?你的马队,能一次运走多少货物?”
“你所谓的买卖,在我看来,就像是孩童的过家家,效率太低,毫无意义。”
巴图引以为傲的战马和牛羊,在对方口中竟成了笑话。他部落的财富,就这么被贬得一文不值?
他想发作,可理智告诉他,对方说的都对。
夏侯玄转身,指了指脚下平滑的水泥地面。
“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巴图低下头,他进入北州城时,就注意到了,这种地面,坚硬,平整,比王庭金帐里的石板还要光滑。
本王告诉你“这叫路。”
“我想要的,不是你的马,也不是你的牛羊。”
“我要的,是在你的草原上,修一条这样的路。”
“一条宽阔、平坦、坚硬的路,从我北州城,一直修到你塔山部落的帐篷门口。”
巴图,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在草原上……修路?”
这是疯子才会有的想法!
草原之所以是草原,就是因为它没有路!广袤无垠的草场,是游牧民族最好的屏障和家园。
在这里修一条路,等于是在草原的心脏上,划开一道口!
“巴图警惕道;你……你想干什么?”
你想让你的军队,开进我们的草场,屠杀我的族人,抢走我们的牛羊吗?!
“军队?”“巴图首领,你觉得,对付你们,本王还需要用军队吗?”
“本王,要你带着你的族人,给本王修一条路。”
“我……我不明白……”
“北州王爷,修路……有什么用?路能当饭吃吗?”
“路,是不能当饭吃。”夏侯玄走回主位,重新坐下。
“但是,路,可以源源不断地把饭,运到你的嘴边。”
只要路修通,本王的商队,就能把北州的粮食,精盐,布匹,用最快的速度,最低的成本,运到你的部落。
“而你的部落,也可以把你们养的牛羊,剥下的皮毛,繁育的马匹,通过这条路,安安全全地卖到北州来。”
“这不是一次性的施舍,那没有意义。”
“这是一条永远不会断绝的……商路。”
“一条让你和你子孙后代,都能活下去的……生命线。”
“你每带着族人修好一公里路,本王就给你一公里路对应的粮食和物资。”
“修得越长,给得越多。什么时候路修到了你的部落,什么时候,你就拥有了永远也吃不完的粮食,穿不完的暖衣。”
钱掌柜暗道;王爷用粮食和物资,去雇佣北元人,给自己修一条通往北元的路?
这……这已经不是做买卖了,这是在用北元人自己的手,把草原的命脉,牢牢地攥进北州的手里啊!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大胆的想法!
巴图,也被这番话震惊到了。
他不是傻子,也明白这条路背后蕴含着,足以改变他整个部落的命运。
如果……
如果真有这样一条路……
他的部落,将再也不用看大汗的脸色,不用忍受那些贵族的层层盘剥!
他的族人,不再畏惧冬日的白灾。他们可以靠着这条路,和富庶的北州做生意,过上好日子。
“这个诱惑太大了!”
“可是……”
“你……你就不怕吗?”
“你把路修到我们草原,就不怕我们的铁骑,顺着这条路,踏平你的北州城?”
钱掌柜听着这话,手心全是汗。
这无异于引狼入室!
王爷他……他到底凭什么这么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