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一到,天公作美,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山脚下向家新划定的宅基地上,早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云茂山请来的六名帮工青壮个个精神抖擞,陈工匠带着他的七人班子也已全员到齐,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
孙阿么和张嫂子也在临时搭起的灶台边忙活开来,洗菜切肉,准备着开工第一顿饭。
仪式虽简,却不可或缺。
云茂山作为长辈,在宅基地中央摆上一个小小香案,放了瓜果点心,带着向烽和云乐焚香祭拜了天地和山神土地,祈求动土平安、建房顺利。
祭拜完毕,陈工匠手持系着红绸的崭新铁锹,走到划定的正房地基线前,气沉丹田,高喊一声:
“吉时已到,破土动工——!”
声音洪亮,回荡在山野之间。
向烽紧接着上前,接过铁锹,朝着划定好的位置,用力铲下了第一锹土!这一锹,仿佛铲开了通往新生活的大门,围观的村民和工匠们立刻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和掌声。
云乐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夫君那沉稳有力的动作,看着那翻飞的新土,激动得眼眶微微发热,忍不住紧紧握住了拳头。
“开工!”陈工匠一声令下,整个工地瞬间如同上紧了弦的机器,高效运转起来。
帮工的青壮们分成两拨,一拨跟着陈工匠的徒弟们清理地基,用镐头、铁锹将表面的浮土和草根除去;另一拨则开始搭建临时工棚,搬运青砖、木料。吆喝声、号子声、工具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昂扬的干劲。
向烽也没闲着,他既要协调物料,也要时不时搭把手,哪里需要力气,他就出现在哪里。云乐则和周婶子她们忙着准备茶水、确保大家渴了有水喝。
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腥气、木料的清香,还有灶台那边飘来的阵阵饭菜香。这热火朝天的景象,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第一顿饭,云乐之前和向烽说好了,算开工饭,油水略微多点,但是也不用太丰盛,所以拟好了菜单:油豆腐烧白菜,辣椒炒肉,白萝卜炖骨头汤,主食就是杂面馒头。
临近晌午,工地一侧临时垒起的灶台处,烟火气愈发浓郁。
云乐系着粗布围裙,正麻利地指挥着孙阿么和张嫂子。
“孙阿么,骨头汤再添把柴,滚透了萝卜才入味!”
“张嫂子,辣椒炒肉的肉片可以下锅了,大火快炒才香!”
他自己则守在一口大锅前,正在做油豆腐烧白菜。
热油下锅,先将切好的肥肉片煸出油香,再倒入大盆撕好的白菜帮子,哗啦一声,热气蒸腾。
云乐挥舞着大锅铲,不断翻炒,待白菜微微软塌,便将提前泡发好的、金灿灿的油豆腐块倒进去,加入酱油、盐和少许糖调味,最后舀上一勺骨头汤,盖上锅盖焖煮。很快,浓郁的豆香混合着白菜的清甜便飘散开来。
另一边,张嫂子掌勺的辣椒炒肉辛辣开胃,孙阿么照看的大锅骨头汤奶白滚烫。旁边的大簸箕里,堆着小山似的、喧呼呼的杂面馒头,看着就顶饿。
“开饭喽——!”云乐擦擦额角的汗,朝着工地那边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
早已饥肠辘辘的工匠和帮工们闻声,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说笑着围拢过来。当他们看到那满满三大盆硬菜和管够的馒头时,眼睛都亮了。
“嚯!油豆腐烧白菜!这可是下饭的好菜!”
“还有辣椒炒肉!闻着就香!”
“这汤实在,上头飘着不少油花哩!”
众人七手八脚地拿碗盛汤,抓馒头,夹菜。
一口喧软的馒头,配上吸饱了汤汁、咸香适口的油豆腐和清甜的白菜,再喝上一口热乎乎的骨头汤,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也熨帖了劳累半日的肠胃。
辣椒炒肉更是被一扫而空,吃得人额头冒汗,大呼过瘾。
“东家实在!这饭菜,比俺在别处干活吃得好多了!”一个帮工啃着馒头,含糊不清地夸赞。
“是啊,油水足,味道也好!向烽,你们两口子太厚道了!”陈工匠也笑着点头,他走南闯北帮人盖房,主家的伙食如何,直接体现了其为人。
“这不是第一天开工嘛,让大家吃好点!再后面没这么丰盛,陈师傅可不要怪罪哈!”一旁来帮忙的云茂山替儿婿说嘴。
向烽和云乐和大家也吃一样的,不过云乐把菜拨出来,单独和孙阿么还有张嫂子在另外一处吃,不和汉子们混在一起。
这顿扎实可口的饭菜,仿佛化作了无形的动力。
下午开工时,众人干劲更足了,号子声喊得更加响亮,搬运材料的脚步也更加轻快。谁都愿意给这样体贴厚道、不克扣吃喝的主家卖力气。
整个工地上,不仅弥漫着建材的气息,更流淌着一股相互尊重、同心协力的暖流。孙阿么一边刷着大锅,一边对云乐小声笑道:“乐哥儿,瞧见没,大伙儿这劲头,保准能早早把你和向小子的新家给盖起来!”
新房的墙体一天天拔高,青砖层层垒砌,逐渐勾勒出两进院落的清晰轮廓。工地上,号子声、敲打声不绝于耳,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在这片繁忙中,向烽和云乐如同这个小小“王国”的两位核心管事,分工明确,各展所长。
向烽主外,负责统筹与物资。
他几乎每日都要与陈工匠碰头,仔细核对送来的木料是否够数、尺寸是否合格,检查青砖、瓦片的质量,石灰、沙土是否够用。
他话不多,但眼神锐利,经验老到的陈工匠在他面前也不敢有丝毫马虎,事事都力求稳妥。
“向兄弟,这是新到的杉木,都是按您要求的尺寸烘干好的,您过过目。”陈工匠指着新运到的木料。
向烽上前,屈指敲击,听其声,又细看纹理,确认无误后方才点头:“辛苦陈师傅,梁柱是房子的筋骨,马虎不得。”
除了盯紧建材,家里的青骢驴车也没闲着。时常需要去镇上甚至县城采买些零碎物件,或是补充些村里买不到的调料、日用。这采买运输的活计,自然也落在了向烽肩上。
偶尔,当材料衔接顺畅,工地事务不那么紧迫时,向烽便会拿起弓箭,悄无声息地钻进后山。
他身手依旧矫健,往往不到半日,便能拎回一只肥硕的野兔或山鸡,给连日劳累的云乐改善伙食。
云乐主内,他心思细腻,将灶台边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每日天不亮,他就和孙阿么、张嫂子开始忙活,计算着人数准备足量的饭菜。他不仅要求让大家吃饱,更变着法子让大家吃好。
今天或许是骨头汤里多加了晒干的蘑菇,提鲜增香;明天可能就用向烽猎回的野兔,配上土豆红烧,吃得大伙儿满嘴流油,干劲十足。
他甚至还会在下午工间,煮上一大锅姜茶,给大家驱寒。工人们私下都说,在向家干活,光冲着这伙食,就浑身是劲!
云乐偶尔也会抱着洗净的衣物,站在忙碌的工地外围,看着那日渐成型的家,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他看到向烽与陈工匠认真商讨时专注的侧脸,看到他扛起木料时沉稳有力的臂膀,心里便充满了自豪与安稳。
夜幕降临,工人们散去,喧嚣了一天的工地暂时沉寂下来。
小两口卧房里,就着一盏油灯,一个轻声说着明日食材的采买,一个低语着工程进展。身体是疲惫的,但心却靠得极近,被共同的目标和对未来的期盼填充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