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哲那声模糊的“快跑”与耳机里顾夜白那句没头没尾的“信任那噪音”,如同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撕扯着林薇的神经。前有荷枪实弹的安保,后有刚刚脱离险境、神志不清的战友,而她唯一的指引,是一句难以理解的谜语。
“噪音”……顾夜白指的,是他们之前为了干扰埃利奥特而持续制造的那些“认知负荷”背景噪音吗?信任它?怎么信任?
没有时间思考了!一名安保已经上前,伸手就要抓向林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啦——!!!”
一阵极其尖锐、扭曲、仿佛能撕裂耳膜的高频噪音,猛地从隔离室内所有的扬声器、甚至从墙壁内部隐藏的发声单元中爆发出来!这噪音毫无规律,充满了令人牙酸的失真和爆音,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
冲进来的安保人员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承受范围的声波冲击得动作变形,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就连他们手中的电磁武器,其指示灯也在这狂暴的声波干扰下疯狂闪烁,变得不稳定!
是顾夜白!这就是他说的“噪音”!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反向侵入了“巢穴”的音频系统,制造了这场无差别的声波风暴!
林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制造混乱,为她创造机会!
机会转瞬即逝!林薇强忍着同样不适的耳鸣和眩晕,一把拉起尚在挣扎的陆宇哲,将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仍紧握匕首,朝着被噪音干扰、暂时失去有效威胁的安保人员之间的空隙,猛地冲了过去!
“拦住她!”一名安保忍着头痛试图举枪,但武器在噪音干扰下无法准确瞄准。
林薇低着头,架着陆宇哲,如同逆着激流前行,拼命冲向敞开的隔离室门口!噪音如同实质的墙壁,阻挡着追兵,也冲击着她的意识。
就在她即将踏出门口的瞬间,陆宇哲似乎被这极致的噪音刺激,猛地抬起头,眼中混沌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恐惧和抗拒,他死死抓住门框,嘶哑地喊道:“不……不能出去……外面……是‘回响’!”
回响?什么回响?
林薇来不及细问,身后安保已经适应了部分噪音,再次追来。她用力掰开陆宇哲抓住门框的手,几乎是拖着他,踉跄着冲出了第三隔离室,进入了那条纯白色的“净化回廊”。
就在他们踏出房间的刹那,林薇感觉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周遭那刺耳的、纯粹的噪音陡然发生了变化!
它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爆响,而是开始扭曲、重组,变成了无数种混乱声音的混合体——有她童年时父母呼唤她的声音碎片,有顾夜白低沉叮嘱的模糊回响,有埃利奥特冰冷诱导的只言片语,甚至还有她自己惊恐的喘息和心跳声……所有这些声音被拉长、扭曲、叠加,形成一种直刺灵魂深处的、令人疯狂的精神污染!
这就是“回响”!是“净化回廊”自身的防御机制,还是一种……精神攻击?!
“啊——!”陆宇哲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蜷缩起来,显然对这“回响”毫无抵抗力。
林薇也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大脑像是要被这些混乱的声音撑爆。她终于明白陆宇哲为什么抗拒出来,这“回响”对于刚刚经历强制神经调制、意识本就脆弱的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她必须立刻带他离开这条走廊!
然而,在“回响”的干扰下,她的方向感变得模糊,视线也开始晃动。身后的追兵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动作迟缓,但依旧在逼近。
安全屋指挥中心。
顾夜白看着屏幕上代表林薇生理指标的数据出现剧烈波动(心率飙升,皮电反应异常),以及通过特殊手段捕捉到的、来自“巢穴”b7区的异常声波频谱,立刻明白他们触发了什么。
“是‘精神共振干扰场’!”技术团队分析道,“利用特定声波频率与人类大脑特定波段产生共振,诱发混乱和恐惧!必须用相反的频率进行对冲!”
顾夜白强忍着“抗体计划”失败带来的神经刺痛和之前反向入侵音频系统的消耗,嘶声道:“分析干扰场核心频率!生成反向抵消波,通过之前的通道……强行注入!”
这是一场在看不见的战场上,关于频率与意志的较量!
“巢穴”b7区回廊内,林薇架着陆宇哲,在扭曲的“回响”中艰难前行,寻找着出口。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耳边充斥着令人发狂的杂音。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时,那无处不在的、扭曲的“回响”声中,突然混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而平缓的嗡鸣。
这嗡鸣声初时几乎被淹没,但它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精准地穿透了那些混乱的声音碎片。它不试图掩盖“回响”,而是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和频率,与“回响”中最令人不适的波段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抵消。
林薇感觉大脑的压力骤然一轻,虽然那些扭曲的声音仍在,但那种直刺灵魂的尖锐感和混乱感被大大削弱了!
是顾夜白!他又一次帮了她!他在用他所能调动的最后力量,为她在这片精神污染的泥沼中,开辟出了一条狭窄的、相对稳定的通道!
她精神一振,立刻辨认方向,架着陆宇哲朝着记忆中出口的位置加速冲去。
身后的安保人员似乎也受到了这稳定嗡鸣的影响,追击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终于,在回廊的尽头,她看到了一个标记着“紧急疏散通道”的楼梯间!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楼梯间的防火门,带着陆宇哲滚了进去,然后反手将门死死关上,用匕首卡住了门闩。
暂时……安全了。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油彩滑落。陆宇哲瘫软在她身边,意识模糊,但生命体征平稳。
她成功了。她救出了陆宇哲,打断了“病毒”的植入。
然而,没等她稍微放松,被她别在领口的、那个与安全屋单向通讯的微型装置,指示灯突然由绿转红,然后……彻底熄灭。
通讯中断了!
是顾夜白那边出了事?是他过度消耗导致了严重后果?还是……“巢穴”启动了更强的信号屏蔽?
林薇看着那熄灭的指示灯,一股巨大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她救出了陆宇哲,却仿佛失去了与顾夜白的连接。
而在这寂静(相对回廊而言)的楼梯间里,她怀中的陆宇哲,忽然再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混沌,也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
他看向林薇,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出了一个僵硬而诡异的微笑,用一种完全陌生的、冰冷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第一阶段,‘信使’激活。问候你,‘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