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关于“外部实时生理指标监测”与人格模型存在“微弱同步波动”的系统提示,像一条骤然从数据深渊中探出的冰冷锁链,瞬间缠绕住了林薇的呼吸。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动作之大让椅子向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指挥中心所有人的目光。
“怎么了,薇薇?”顾夜白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快步走到她身边。
林薇指着屏幕上那条令人毛骨悚然的提示,声音因惊骇而微微颤抖:“它……它在监测你!有东西在实时监测你的生理指标,而且……而且这个监测数据,正在和你的人格模型产生关联波动!”
顾夜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俯身仔细查看那条提示和关联的数据流,眼神锐利如鹰。山鹰和技术团队的核心成员也迅速围拢过来。
“来源未知?”技术负责人脸色发白,“这不可能!顾总的所有随身设备我们都进行过最高级别的安全扫描和屏蔽!别墅内外也部署了最先进的反监听、反监测设备!”
“除非……”顾夜白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自己,最终落在林薇因恐惧而苍白的脸上,“监测源,不在外部环境,也不在电子设备上。”
一股寒意从在场每个人的心底升起。
不在外部环境,不在电子设备上……那意味着什么?
“生物植入物?”山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凝重,“这……这需要极其近距离的接触和精密的医疗操作!埃利奥特怎么可能有机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个被尘封的、看似微不足道的可能性浮出水面。
顾夜白眼神冰冷,缓缓卷起了自己左臂的衬衫袖子,露出了手腕上方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早已愈合的微小疤痕。
“一年前,里斯本基金会曾赞助过一次集团高管的‘尖端健康筛查’,”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风暴,“项目包括一项所谓的‘长效生理指标基线监测’,需要皮下植入一个米粒大小的生物传感器,声称用于提前预警心脑血管疾病。当时被认为是前沿科技福利,自愿参加……”
而顾夜白,为了不显得过于特立独行,同时也对这项技术本身有兴趣,参加了。
那个传感器,早已被宣告“功能到期,已自然降解吸收”!
“他们没有说实话。”林薇的声音带着愤怒的后怕,“它没有降解!或者……他们替换了真正的传感器!”埃利奥特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布下了这颗棋子!用一种看似合法、无害的医疗手段!
技术团队立刻拿来精密的生物信号扫描仪,对顾夜白手臂疤痕处进行重点扫描。果然,在深层皮下组织中,探测到了一个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不属于人体自身的能量信号发射源!信号采用了某种极其隐蔽的、模拟人体生物电的编码方式,常规设备根本无法识别!
“能屏蔽或者取出来吗?”林薇急切地问。
“信号很微弱,且编码方式特殊,强行屏蔽或手术取出,都可能会触发传感器预设的‘异常脱离警报’。”技术负责人额头冒汗,“而且,我们不确定强行中断会不会对顾总的身体造成未知伤害。”
这就如同一个绑在顾夜白身上的、无形的定时炸弹!埃利奥特可以通过这个传感器,实时获取顾夜白的压力水平、心率变异甚至更细微的神经兴奋度数据!这些数据与他的人格模型结合,将使得顾夜白在他面前几乎透明!
“41%的吻合度……”林薇喃喃道,突然抓住了一个关键,“这意味着,即使在现在这种高度压力和危机的情况下,你的实际生理反应,也有超过一半是超出他模型预测的!那22%的误差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
顾夜白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是的,埃利奥特可以监测他的生理指标,可以构建模型,但无法完全复制他独特的思维模式、瞬间的决断力以及在绝境中爆发的、超越数据计算的意志力!
“既然他喜欢看,”顾夜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那就让他看个够。”
一个大胆的反制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吩咐技术团队:“尝试分析这个传感器的信号发射模式和触发条件。不要屏蔽它,相反,我要你们设法……反向干预它。”
“反向干预?”
“制造虚假的生理信号。”顾夜白目光锐利,“在他通过模型预判我应该在‘高压力’下决策失误、或者情绪失控的时候,让我真实的生理数据,表现出‘冷静’甚至‘放松’的假象。扰乱他的判断,放大他那22%的误差!”
这是一场在微观层面进行的、关于意志与数据的无声博弈!
命令下达,技术团队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尝试破解传感器信号编码,并寻找安全介入的方法。
顾夜白拉着林薇走到指挥中心的休息区,递给她一杯温水。
“别担心,”他看着她依旧紧蹙的眉头,语气放缓,“发现了,就是好事。至少我们知道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连着他,而现在,我们有机会把这条线,变成勒回他脖子的绳索。”
林薇接过水杯,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热,努力平复心绪。她知道顾夜白说得对,但那种至亲之人被无形监控的感觉,依然让她如鲠在喉。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她抬眼看着顾夜白,“埃利奥特能通过这个随时感知你的状态,这意味着我们的任何行动,都可能在他的评估和预判之内。‘巢穴’和‘牧羊人’必须尽快找出来!”
顾夜白点点头,正要说话,山鹰再次快步走来,这次他手里拿着一份刚解密出来的文件,脸色异常严峻。
“顾总,林小姐,关于‘牧羊人’……我们有线索了。”他将文件递给顾夜白,“通过交叉比对数据中提到的几个隐秘资金流向和人员调动记录,我们锁定了一个高度可疑的目标。这个‘牧羊人’,很可能不是商业界的人,而是……”
他顿了顿,吐出一个令人意外的身份:
“一位在国际心理学界和神经伦理学领域颇有声望,但近些年深居简出的权威教授——沈知节。”
文件上附着一张沈知节的照片,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温和的老者。怎么看,都无法将他与“牧羊人”这个充满掌控意味的代号联系在一起。
林薇看着照片,忽然觉得这位老教授的眼神,有种莫名的、令人不适的熟悉感,那种透过镜片、仿佛能洞悉人心的平静目光,与埃利奥特·里斯本有着某种内在的相似。
顾夜白盯着照片,眼神冰冷:“查!彻底查清这个沈知节的所有背景,尤其是他与里斯本家族、与‘茧房’项目的关联!”
就在这时,林薇的内部通讯器(一个进入安全屋后配发的、独立加密的新设备)突然接收到一条信息。不是文字,而是一张模糊的、似乎是从极远距离拍摄的照片。
照片背景是一个隐蔽的山谷,山谷中矗立着一栋纯白色的、造型极具未来感的建筑,建筑的轮廓,与她在“镜界”主控室看到的“茧房”项目概念图中的主体结构,高度吻合!
照片下方,只有一个匿名的、无法追踪的源点标识,以及一行小字:
「‘巢穴’坐标,确认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