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随着八重神子轻盈的步伐,沿着熟悉的参道,一路向着影向山山顶的鸣神大社走去。与之前那次怀着忐忑和期待前来求签的心情截然不同,这一次,我们是以幕府通缉犯的身份,在一位地位崇高的宫司“带领”下,近乎明目张胆地重返此地。
夕阳早已彻底沉入海平面,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深蓝色的天幕上点缀着稀疏的星辰和一弯新月。山路两旁的石灯笼早已被巫女们点亮,昏黄的光晕在夜风中摇曳,为这条神圣的道路增添了几分静谧与神秘。
与我们擦肩而过的巫女们明显比白天多了许多,她们大多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当值工作,正三三两两地下山返回居所或处理其他事务。看到宫司大人亲自领着两个“大名鼎鼎”的通缉犯上山,她们脸上无不露出惊讶、疑惑和好奇交织的复杂神情。但出于对八重神子的绝对尊敬和信任,并没有人上前盘问或阻拦,只是纷纷恭敬地向神子行礼,然后投给我们充满探究的目光。
“看来…我们还真是引人注目啊。”娜维娅微微侧头,低声在我耳边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我点了点头,粉色猫耳有些不自在地抖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往荧身边靠了靠。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确实让我有点不习惯。荧则显得坦然许多,她只是平静地走着,仿佛周围的目光都不存在一样。
神子倒是完全不在意,甚至心情颇好地偶尔向路过的巫女点头示意,仿佛只是带着三位老朋友参观神社。
等我们终于抵达山顶的鸣神大社时,神社境内已经变得十分安静。白日的喧嚣与访客早已散去,只剩下风吹过御神木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虫鸣。负责夜间值守的巫女似乎也收到了指示,并没有出现在主殿附近。
偌大的神社广场上,此刻仿佛只剩下了我们四人。清冷的月光洒在光滑的石板地上,映照出我们长长的影子,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好了,这里暂时不会有别人来打扰了。”神子转过身,面对着我们,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狡黠笑容,“我们可以…稍微放松一点聊聊天了。”
于是,我们便在这静谧的神社夜景中,随意地闲聊起来。话题从天南地北的见闻,到稻妻各地的趣事,再到对眼下局势的一些看法。神子的知识渊博,言辞风趣,总能巧妙地引导话题,又不显得刻意。
然而,聊着聊着,细心的娜维娅逐渐发现了一些不同。她微微蹙起优雅的眉头,看着眼前这位与初次见面时气质迥异的宫司大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唔,神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神子眨了眨她那漂亮的紫色眼眸,摆出一副轻松又带着些许狡黠的表情:“哦?是什么问题呢?但说无妨~”
见神子同意,娜维娅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观察和疑惑:“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点想问了…神子,你现在的谈吐举止,和我们第一次在鸣神大社见到你时…感觉好像完全不一样了?”她努力斟酌着用词,“倒不是说不好,只是…比起之前的庄重、神秘和略带疏离感,现在给人的感觉更加…嗯…更加随性,甚至有点…‘屑’?”她最终还是用了这个从我这里学去的、略显奇怪的形容词。
神子听完娜维娅的问题,脸上露出一丝故作疑惑的狡黠表情,歪了歪头:“是吗?有哪里不一样吗?”随即,她又换上了那副标志性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轻松地说道:“可能是因为现在屏退了其他巫女们的缘故吧~不需要维持那种所谓的‘宫司威严’了。而且…”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坦诚,却又像是在开玩笑:“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哦?只不过平时需要扮演符合人们期待的角色罢了。”
接着,她的语气稍微变得认真了一些,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继续说道:“人们所展现出来的,从来都是自己想展现出来的一面,这点我可清楚得很。”然后,她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笑容,“所以啊,无论哪一面,其实都是真正的「自我」。只是世人总喜欢无意义地去定义‘哪一面才是真实’,徒增烦恼罢了。在这姑且还算属于人类的社会里,我也不过是凭自己的兴趣,照着规则扮演不同的角色而已~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娜维娅听完这番带着哲学意味又十足“狐狸”风格的解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呀…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她似乎理解了神子那种游刃有余、在不同面具间切换的生存之道。
这时,荧也想起了正事,好奇地开口问道:“对了,神子。之前欣欣说,你是故意在邪眼工厂那里等着我们的。你是需要我们去做什么事吗?”
神子狡黠地笑了笑,并不否认:“呵呵,被看穿了呢~没错,我确实需要你们替我办一件事,一件…只有你们或许才能做到的事。”
荧更加好奇了,身为鸣神大社的宫司、在稻妻权势滔天的八重神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会是什么?她直接问道:“什么事?只要是为了阻止眼狩令和锁国令,我们愿意帮忙。”
听见荧如此直接地发问,神子收敛了一些笑容,目光变得深邃了一些,她看着荧,缓缓说道:“你…已经「见过」她了吧?”
荧立刻明白了神子指的是谁,她点了点头:“你是指「影」,对吗?”
神子听见荧如此自然地叫出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她微微挑眉:“哦?你居然知道这个名字?我还以为她只会以‘雷电将军’的身份示人。”她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流转,“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神子的这个问题,荧只是笑了笑,然后非常自然地将目光转向我,说道:“是欣欣告诉我的。在影的「一心净土」里。”
“「一心净土」?!”娜维娅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脸上露出了更大的困惑和好奇,“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一心净土」?还有…影?这难道就是雷电将军真正的名字吗?”因为之前发生在千手百眼神像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以及之后我们在海只岛的忙碌,我们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向娜维娅详细解释这一切。
于是,趁着这个机会,我只好向娜维娅详细解释起来。从「影」作为雷电将军真正的本体,到「一心净土」是她用意识构建的精神世界,再到我之前回到木漏茶室时,身上为什么会有三道伤口,以及意识被强行拉入那片虚无的空间,并与影进行了那场关于「永恒」的辩论和赌约——赌荧最终能凭借她的「愿望」和力量,在「一心净土」中击败她,从而让她心甘情愿地撤销眼狩令和锁国令。
娜维娅听得目瞪口呆,湛蓝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和后怕,她忍不住抓住我的手臂:“欣欣!你居然…你居然主动去让神明砍几刀?!还和她打了那样的赌?!这太危险了!”
我连忙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现在完好无损。
一旁的神子听完我的叙述,脸上的惊讶渐渐化为一种更加浓厚的兴趣和玩味,她轻轻笑了起来:“呵呵呵…没想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居然还发生了这么有趣的事情。你们居然和她立下了这样的赌约…”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很好奇,你们当时的赌注究竟是什么?竟然能让她同意,如果你们赢了,就撤回眼狩令和锁国令?这可不像那个固执的影会轻易答应的事情。”
对于神子的探究,我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这个嘛…现在还不能说哦~算是我们和影之间的小秘密。之后…等她愿意亲口告诉你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我故意卖了个关子。
神子见状,也没有强求,只是假装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起来:“哎,好吧好吧~你们这些小秘密可真多。不过,我越来越期待接下来的发展了。”
这时,荧再次将话题拉回正轨:“所以,神子。你要我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和击败影有关吗?”
神子点了点头,神色稍微正式了一些:“从结果上来说,和你家那位小猫咪与影打赌的内容是一致的哦~都是需要你在「一心净土」里,正面击败那个固执的影。”她话锋一转,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只不过,我的目的或许还多了一层…我想顺便,也「拯救」一下那个把自己关在内心世界里的笨蛋家伙而已。”
她接着揭示了最关键的信息:“而实现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既然「一心净土」本质上也是影的内心世界,是她的意志和‘规则’的体现。那么,如果能在那里,在她的主场,堂堂正正地击败她的话…就存在着从根本上「扭转」她那固化已久的意志、动摇她所坚信的「永恒」的可能!”
荧听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欣欣之前说,最终的战斗需要在「一心净土」里进行,并且一定要由我来打赢她。”但她随即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可是…为什么一定是我呢?欣欣的实力明明更强,而且她也进入过一心净土。”
对于荧的问题,神子笑了笑,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和了然:“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特殊之处吗?我之前应该说过,「一心净土」一般来说是只容许「自我」存在的绝对空间。而影允许你进入,甚至在你第一次闯入后也没有将你永久排斥在外,这就证明…”
神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荧:“她对你有着「足够」的兴趣。或许…在她几百年来所见证的「永恒」中,也从未见到过像你这样,充满了变数、活力、执着与强烈「愿望」的,如此「不稳定」却又如此闪耀的个体吧。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她的「永恒」的一种挑战和吸引。”
至于我为什么能进去,那当然是因为我继承自「忒弥斯」的魔神位格与净化权能,准确来说就是魔神「忒弥斯」让影很感兴趣才把一起拉进去的。关于我“是”「忒弥斯」这一点娜维娅和荧是知道的,所以她们并没有就此多问。
神子也适时地表达了她的好奇,她看向我:“不过,关于小猫你究竟是如何能如此轻松地进入「一心净土」…这一点,我倒是真的不太清楚呢。你的身上,似乎总是藏着不少秘密~”
对于神子的话,娜维娅、荧和我只是默契地相视一笑,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有些底牌,还是保持一点神秘感比较好。
于是我笑了笑,主动转移了话题,提出了一个建议:“关于影的事情,或许可以先放一放。倒不如…神子,你明天先带着荧去进行一些「特训」如何?毕竟,要挑战的可是那位雷电将军,充分的准备总是必要的。”
对于我突然提出的这个建议,神子先是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脸上露出了更加浓郁的兴趣和那种熟悉的狡黠笑容。她似乎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轻笑出声:“呵呵呵…这个提议真不错~看来小猫你对你的小情人很有信心,也想让她变得更可靠呢~”她的目光在荧和我之间流转,带着戏谑。
荧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但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定。
神子爽快地拍了拍手:“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小家伙们,跟我来吧~我知道一个‘特训’的好地方。”
说罢,她转过身,宽大的巫女袖摆划出优美的弧线,竟不是朝着神社内的居所走去,而是再次引领着我们,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月光洒在她粉色的长发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银纱。我们三人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这位狐狸宫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夜风微凉,带着樱花的淡淡香气,预示着接下来的特训,绝不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