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那场家庭会议的余温还没散，湖畔公寓的书房已经改成了婚礼“作战指挥室”。白板上贴满了便签纸，用不同颜色的马克笔画着乱糟糟的箭头，最显眼的是微光手绘的流程表，边角还画了朵小小的雏菊——那是婚礼的主花材，陆母亲自去花市挑的，说比婚庆公司推荐的玫瑰实在多了。
“顶级婚庆公司的方案我看了，全是套路。”微光把一叠厚厚的提案扔在桌上，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圈出“美术学院草坪”几个字，“仪式就得在这儿办，当年你就是在这棵香樟树下跟我表白的，忘了？”
陆辰逸正对着电脑核对场地许可文件，闻言抬头笑了：“没忘。那天你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裙，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说我挡着你看夕阳了。”
“谁让你突然冒出来的！”微光脸一红，抓起桌上的橡皮砸过去，“反正婚庆公司那套我不用，什么香槟塔、花瓣雨，看着就累。我要自己策划，你当我助理，负责把所有想法落地，行不行？”
“行啊。”陆辰逸接住橡皮，顺手把一杯温好的牛奶推到她面前，“我的首席策划师说什么都对。不过场地协调、校方沟通这些事交给我，你专心弄你的创意，别操心杂事。”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倒真像回到了大学做毕业设计的时候。微光把所有心思都花在细节上，请柬是她一笔一笔画的q版漫画——第一格是画室初遇，她把颜料蹭到了陆辰逸的西装上；第二格是合约情侣时期，两人在图书馆假装看书偷偷牵手；第三格是她在巴黎参展，他举着相机在人群里冲她笑；最后一格是空的，画了个小小的爱心框，旁边写着“等你来填”。
“请柬得有仪式感，不能像打印的传单。”她把画好的请柬扫描进电脑，又翻出当年的老照片排版，“你看这样，收到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我们的故事，比千篇一律的烫金请柬强多了。”
陆辰逸凑过来看了眼，指着漫画里的自己：“能不能把我画帅点？这发型跟刚睡醒似的。”
“这才真实啊！”微光笑着躲开他伸过来抢画笔的手，“当年你追我的时候，不就总顶着鸡窝头来画室找我？”
打闹归打闹，陆辰逸办事确实靠谱。他只用了两天就跟美术学院谈妥了场地，不仅要到了香樟树下的草坪，还把当年的画室申请成了化妆间。系主任特意给微光打了电话，语气里满是欣慰：“当年就觉得你俩有戏，现在总算要结婚了。画室我让人重新打扫过了，你当年的作品还在储藏室，婚礼当天可以摆出来，让大家看看我们学院的骄傲。”
晚宴场地定在图书馆后的玻璃花房，是林晓无意中发现的。她拍了段视频发过来，激动得声音都发颤：“微微你快看！这里全是绿植，晚上点上暖灯，跟童话里似的！而且旁边就是食堂，菜色可以自己定，我们把当年爱吃的糖醋排骨、鱼香肉丝都加上，多有回忆杀！”
婚礼色调最终定了香槟金配薄荷绿，微光跑了三家布料市场，才挑到满意的桌布。“这种浅薄荷绿不容易显脏，又跟校园的树影搭。”她把布料样品铺在桌上，跟陆辰逸比划，“桌花就用小雏菊配尤加利叶，简单又好看，还不贵。”
最大的“分歧”出在婚礼誓词上。陆辰逸找了本婚礼誓词大全，圈出几段经典的念给微光听：“你看这段就不错，‘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庄重又正式。”
微光听得直皱眉，把本子合上：“太假了，谁结婚会想着以后生病的事？我要加我们自己的话。”她从抽屉里翻出个泛黄的笔记本，打开第一页，上面是两人当年写的“初恋合约”，字迹歪歪扭扭，还画着幼稚的手印。
“你忘啦？”她指着合约上的条款，“第三条，吵架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第五条，每年要一起去看一次画展；第七条，以后有了孩子，要教他画画和打篮球。这些都要加进誓词里，这才是我们的日子啊。”
陆辰逸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突然笑了。那是两人刚确定关系时，在学校后门的小餐馆里写的，当时还找老板借了支钢笔，郑重其事地按了手印。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还一直留着。
“行，听你的。”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经典誓词保留一段，后面再加我们的‘合约条款’，这样既有仪式感，又有我们自己的味道。”
沈欣欣和周明宇作为伴娘伴郎，比新人还忙。沈欣欣拉着伴娘团的姑娘们排练堵门游戏，翻出当年微光跟陆辰逸的糗事编考题：“第一题，陆辰逸第一次给微光送的礼物是什么？提示，跟画画有关，还很便宜。”
周明宇则忙着协调伴郎团的分工，一会儿要去取西装，一会儿要去买红包，累得跟条狗似的。有天晚上他来公寓送文件，看见微光和陆辰逸正趴在地上拼婚礼流程表，忍不住吐槽：“你们俩这哪是办婚礼，简直是在搞项目攻坚。想当年我结婚，直接丢给婚庆公司，啥心都没操。”
“那能一样吗？”微光头也不抬地说，“这是我们的婚礼，要记一辈子的，当然要自己弄。对了，你跟沈欣欣当年的伴手礼是什么来着？我参考参考。”
“就是普通的巧克力啊。”周明宇挠挠头，“不过你可以弄点特别的，比如用你的画做书签，再装一小罐蜂蜜，甜甜蜜蜜的，多有创意。”
微光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里的流程表，翻出画纸开始画书签。陆辰逸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悄悄给周明宇比了个“谢了”的手势——他愁了好几天伴手礼的事，这下总算有头绪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推进着，离请柬付印只剩最后一天。微光把最终版的请柬设计图发给印刷厂，伸了个懒腰，靠在陆辰逸肩上：“总算搞定了，再过两周，我们就正式是夫妻了。”
陆辰逸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起身走到阳台接电话。微光没在意，继续对着电脑整理婚礼当天的摄影师名单，直到听见阳台门打开的声音，才抬头看他。
陆辰逸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微光还是看出了不对劲——他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眼底藏着一丝凝重。“怎么了？”她起身走过去，“公司出问题了？”
“不是公司的事。”陆辰逸把她拉回沙发坐下，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是我妈那边的亲戚，我表姑。她儿子，就是我那个表弟张浩，昨天在国外出事了，酒驾撞了人，现在被拘留了。”
微光愣了下：“张浩？就是去年过年时，跟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她记得那个男生，二十出头，刚出国留学，吃饭时一直低头玩手机，还跟陆辰逸抱怨国外的生活太无聊。
“就是他。”陆辰逸揉了揉眉心，“我表姑刚才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张浩在国外没认识的人，对方家属要巨额赔偿，不然就起诉。她跟我姑父急得没办法，想让我帮忙想想办法。”
“那得赶紧找律师啊。”微光下意识地说，“酒驾撞人是大事，不能耽误。”
“我已经让周明宇联系国外的律师了，先去拘留所见张浩，了解具体情况。”陆辰逸握住她的手，“但我表姑刚才提了个要求，让我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要求？”微光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听说我们婚礼预算有不少，想让我们先把婚礼的钱挪出来，给张浩做赔偿。”陆辰逸的声音有点沉，“她说等以后他们缓过来了，再把钱还给我们。还说都是一家人，现在张浩出了事，我们不能不管。”
微光彻底愣住了，半天没说话。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这要求实在太离谱了。这场婚礼，她和陆辰逸忙了整整一个月，从场地到细节，每一样都倾注了心血。而且预算里大部分钱是陆震霆给的，专门用于婚礼，怎么能随便挪走？
“我没答应她。”陆辰逸见她脸色不好，赶紧补充，“我跟她说婚礼预算是专款专用，而且赔偿金额太大，婚礼的钱也不够。但她不听，说我不把她当亲戚，还说要给我爷爷打电话。”
正说着，陆辰逸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爷爷打来的。他接起电话，没说几句就皱起了眉头：“爷爷，这事不是我不帮，是表姑的要求太不合理了……我知道一家人要互相帮衬，但婚礼是我跟微微一辈子的事，不能说改就改……好，我知道了，我跟微微商量一下，明天去老宅跟您说。”
挂了电话，陆辰逸无奈地看着微光：“爷爷也知道这事了，让我们明天去老宅，跟表姑他们当面谈。”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微光看着白板上自己画的婚礼流程表，心里五味杂陈。她能理解表姑救子心切的心情，可婚礼对她和陆辰逸来说，也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那些手绘的请柬、挑好的布料、定好的场地，还有邀请来的亲友，怎么能说停就停？
“要不，我们先找陆叔叔商量一下？”微光犹豫着开口，“婚礼预算里有一部分是陆叔叔给的，看看能不能先从其他地方凑点钱给表姑应急，婚礼的钱尽量不动。”
“我刚才跟我爸通过电话了，他说表姑他们早就找过他了，也是想借婚礼的钱。”陆辰逸苦笑，“我爸没同意，说他们太不像话，自己儿子犯了错，凭什么要牺牲别人的婚礼来买单。结果表姑就跟我爸吵了一架，转头就给我打电话了。”
“那现在怎么办？”微光感觉头都大了，“要是表姑一直闹下去，爷爷那边也不好交代。而且离婚礼只有两周了，要是真出什么变动，很多事情都来不及改。”
陆辰逸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担心，有我在。明天去老宅，我跟表姑说清楚。赔偿的事，我们可以帮忙找律师，也可以借一部分钱给他们，但婚礼的钱绝对不能动。这是我们的底线。”
微光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表姑那个人平时就爱斤斤计较，这次儿子出了事，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明天去老宅，少不了又是一场争执。
“对了，”微光突然想起什么，“张浩是成年人了，酒驾撞人是他自己犯的错，为什么表姑不想着让他承担责任，反而想着到处借钱赔偿？这样下去，他以后只会更肆无忌惮。”
“我也是这么想的。”陆辰逸叹了口气，“表姑从小就宠张浩，什么事都替他扛着。这次出国，也是因为在国内闯了祸，才花钱送出去的。没想到刚去半年，又出了这种事。”
第二天一早，两人刚到老宅，就听见客厅里传来表姑的哭声。陆震霆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爷爷则皱着眉头抽烟。看见他们进来，表姑立刻扑过来，抓住微光的手：“微微，你快劝劝辰逸，救救我家张浩吧！他还年轻，要是真坐牢了，这辈子就毁了！”
微光被她抓得生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陆辰逸赶紧把她护在身后，语气严肃：“表姑，我们不是不救张浩。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律师，今天就会去见他。赔偿的事，我和微微可以先借五十万给你们应急，但婚礼的钱不能动。这是我们的底线，希望你能理解。”
“五十万？够干什么的！”表姑立刻炸了，“对方要两百万！你们婚礼预算就有一百万，怎么不能先挪出来？你们要是不帮我，我就死在这儿！”
“你这是无理取闹！”陆震霆终于忍不住开口，“自己儿子犯了错，不教他承担责任，反而来逼别人牺牲婚礼！陆家没有你这样的亲戚！”
爷爷也放下了烟，语气沉重：“小芸，辰逸说得对，五十万是我们能帮的最大限度。张浩的事，不能总想着靠别人。他已经成年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要是这次我们帮他把事情压下去，他以后只会更过分。”
表姑没想到爷爷和陆震霆都站在陆辰逸这边，哭声渐渐小了，却还是不死心：“那……那婚礼能不能简单点办？把场地换小的，菜色降档，省下来的钱给张浩用。”
微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语气很轻，却带着坚定：“表姑，这场婚礼我和辰逸准备了一个月。场地是我们相遇的地方，请柬是我一笔一笔画的，连桌布都是跑了三家市场挑的。这些不是钱能衡量的，是我们对未来的期待。我可以借钱给您，但我不能委屈我的婚礼。”
表姑看着微光认真的样子，又看了看陆辰逸护着她的姿态，终于没再说话，只是抹着眼泪坐在了沙发上。爷爷叹了口气，对陆辰逸说：“五十万我来出，不用你们的钱。律师那边你多费心，一定要让张浩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事情总算暂时解决了。走出老宅时，微光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陆辰逸握住她的手，笑着说：“别怕，以后有我在，没人能委屈你。”
回到公寓，微光看着白板上的婚礼流程表，突然笑了。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幸好有惊无险。她拿起马克笔，在最后一格空着的漫画里，画了两个手牵着手的小人，背景是香樟树和漫天的雏菊。
陆辰逸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在想什么？”
“在想两周后的婚礼。”微光转身抱住他，“到时候，我们一定要把‘合约誓词’念得清清楚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爱情，不是一时兴起，是早就画好的蓝图。”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白板上那幅画满了希望的蓝图上。这场充满波折的婚礼筹备，不仅没让两人产生隔阂，反而让他们更清楚地知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们都会站在一起，共同守护属于他们的幸福。